磅礴如山岳，雄浑如大海，一股凌驾于一切的气息自荡天山脉升起。

“那种气息”

狄白眉头紧皱，一颗心直接沉到了底。

“是仙”

这种气息他不陌生，甚至于，他很熟悉这种气息。

在狄氏族地，这种气息实在是太多了。因为每一个狄氏族地的长老，都是仙！

“木葵他阿娘醒了”

哈雷察觉出了这气息的来路。

“木葵”

想到那个一辈子活的人鬼不如的倒霉蛋，狄白又是低低一叹。

“妖心儿！！！”

“荡天，你这个混蛋！”

“我不甘心！”

事实上不止狄白和哈雷担心，那三尊妖王比他俩惨多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声扩散开来，惊的周围鸟兽四散。但是没过多久，那些声音也渐渐熄了下去。

“那颗珠子应该就是荡天吸纳的妖王本源，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把这颗本源珠让给了木葵他老娘，至于这三个倒霉蛋，活不了多久了”

哈雷看到狄白疑惑的眼神，直接开口解释道。

“那荡天....”

狄白点了点头，又追问道。

“看样子还有一会儿好活，啧，这就是我人族的巅峰剑仙啊”

哈雷瞥了荡天剑仙一眼，满脸的嘲讽。

这次，狄白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直接沉默了。

他知道哈雷是愤怒的，也是悲伤的。

是啊，一尊人族巅峰剑仙，人族最强大战力之一。为了妖族，他屠了自己的宗门，杀了自己的孩子，到最后，还将自己的本源挖出。

为什么，一个大大的问号在狄白心头浮现。

“心儿，呃”

不得不说，荡天剑仙是一个十足的痴情种，都快死了还在念叨着那只大妖的名字。

失去了妖族本源，荡天剑仙同样也失去了那变态的恢复能力。

此刻的他，浑身血肉溃烂，整个人已经不成人形了。

“何必呢”

手持离尘枪，狄白忍不住出声。

为了一个妖族，何必呢！

你是剑仙啊，你是那高高在上，立于云端的剑仙，是我人族的骄傲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

眼神复杂，心里更是百感交集，狄白无法理解。

“呵呵，我人族的后辈啊，情之一字，远比这无上大道更难懂”

许是自知将死，荡天剑仙不但对狄白没了杀意，言语中更是有着几分提点之意。

“情？”

尚还是少年的狄白摇了摇头

“我的确不知，但是我知道你这般作为可不是用一个情字就可以来解释的”

往前走了几步，他看着一脸痛苦的荡天剑仙，叹息不已。

“呵呵，我的心儿来找我了”

荡天剑仙的脸上浮现一抹幸福，不过因为他的脸都已经不能算是脸了，所以狄白还是靠猜测才辨认出这个表情的意思。

那仙阶大妖要来？

经过刚才那么多，狄白知道妖心儿应该就是那仙阶大妖的名字。

但是，他没有走。

仙阶大妖，修为已然通玄，以他如今的状态，这么点时间能逃到哪里去。

“好胆魄”

荡天剑仙虚弱的声音传来，狄白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若是能够像你儿子一样为人族而战，我现在胆子可以更大”

一句话将荡天剑仙给噎了回去，也让一旁的哈雷拍案而起。

“说的好！人族剑仙就该为人族而战。荡天，在这一点上你不如镇雷，也不如当年那些人”

哈雷指着荡天剑仙，怒斥道。

“镇雷.....”

荡天剑仙声音低了下来。

“还有，你给我交代清楚，当年剑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剑奴为何会有胆子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哈雷继续追问道，当年剑冢一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知晓内情的荡天剑仙。

荡天剑仙听哈雷提起当年之事，先是虚弱地笑了笑，而后方才开口缓缓说道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剑冢可能会出事，可是镇雷那家伙根本没听我的警告”

“那些混蛋怎么会有庚金离火符！”

牙齿紧咬，哈雷怒声道。

当年镇雷等人虽然重伤，但是这庚金离火符才是造成那最终结果的关键。

这种号称不是神符的神符，威力极大，每一道都相当于仙人一击，在上古时期的人族很是流行。

镇雷剑仙当年便是连挨了数道此符，方才使得伤势越发重而不得不燃烧本源抵抗。

“庚金离火符，这东西当年来路不少，你怎么知道是我给的？”

荡天剑仙反问道。

“十道庚金离火符，那些剑奴就算有紫晶，他们哪来的路子能买十道，你以为那是大白菜吗！”

怒极的哈雷想要扑上去，却被狄白一把给拉住了。

“罢了，这东西的确是从天符门流出去的，但是却不是我给的。至于其他，我是不会说的”

看到哈雷如此，荡天剑仙叹了口气，似乎是心软了，但是这种半遮半掩的话怎么可能让哈雷满意。

“你个混蛋”

狄白也怒了。

人们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混蛋居然临死前还要替妖族保守秘密，莫不是要当一个死忠的人奸吗？

“他是不是混蛋可不是你能说的”

正当狄白恶狠狠地在荡天剑仙身上来回扫视着，看哪里比较好下手的时候，一个好听的清冷声音响了起来。

“妖族”

几乎是瞬间，狄白就反应了过来。

体内一声低沉的龙吟响起，他浑身肌肉绷紧，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无谓的挣扎”

那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狄白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下来。

的确，以他如今的状态，对方真要动手的话也就是一个呼吸的事情。

可是即使如此，狄白也没有放松。

即使是死，自己也是战斗至死，绝不是任人宰杀。

“不错”

夸赞了一声狄白的战意，那个声音的主人显出了身形。

赤衣黑发，面目如画。

那仙阶大妖，居然是一个绝美的少女模样。

“心儿”

看见少女，最激动的莫过于荡天剑仙。

因为激动，他的身子都在微微发颤。

“林默”

大妖看着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荡天剑仙，轻声唤道。

“是我，是我，心儿你终于没事了”

荡天剑仙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以他如今的状态显然是不行的。

一双秀气的纤手伸出，却是那大妖伸手扶住了荡天剑仙。

“你别动了”

眉眼低垂，语气温柔，那大妖此刻的样子倒还真像一个柔顺的人族妻子。

“我，我不行了，但我从不后悔”

颤巍巍地伸出手，荡天剑仙想要抚摸面前这个他爱了一辈子女人的脸。

修长的脖颈低下，将光滑白皙的脸颊贴在了荡天剑仙那满是血污的手掌上，这赤衣女子毫无嫌弃之态。

看到这一幕，狄白也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虽然对荡天剑仙所作所为很是唾弃，但是如今看来，至少他们两人的感情倒不是假的。

“我知道”

赤衣大妖声音依然温柔。

“咳咳”

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荡天剑仙的气息立时衰减了不少。

“你别说话了”

秀眉蹙起，赤衣大妖纤手光芒一闪，将一道真元渡给了荡天剑仙。

一道真元入体，荡天剑仙的气息总算不再跌落，平静了许多。

深深地呼吸了几口，他将头缓缓转向了狄白。

狄白见状，长枪一横，面色也沉了下来。

这货还真是叛族叛的彻底，临死前还不忘带小爷走。

不过，小爷可不会束手就擒的。

嘴唇紧抿，狄白战意高昂，他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壮烈。

“这是我人族后辈，心儿，他身上有小夔的气息，就让他走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荡天剑仙居然让那大妖放了狄白。

“什么？”

刚才还准备死战的狄白直接愣住了。

“荡天......”

哈雷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哈雷，你我也算相交一场，今日，我便以此抵了往日之仇如何？”

荡天剑仙看向了哈雷。

点了点头，哈雷知道对方是指隐瞒当年剑冢之事。

“可以，若是狄白可以安然离开，只要当年剑冢之事你没有参与，此事便与你无关，镇雷亦不会怪你”

此话一出，荡天剑仙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解脱之色。

“平时所憾，尽去矣”

口中喃喃自语，他只觉心中一阵松快。

除却仙剑夜雨之外，当年挚友镇雷之事也是他心中之结。如今既然有了哈雷这番话，他总算安下了心。

“不可以”

一个清冷的声音斜插了进来。

“心儿？”

荡天剑仙神色一窒。

将荡天剑仙放下，刚才还一脸柔顺的赤衣大妖已然满脸冰冷。

“他必须死，不死，我妖族难安”

“你.....”

看到对方脸上的冰冷，以及不容置疑的语气，荡天剑仙一口气噎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本想让你好好去的，但是你为什么非要管闲事”

直起身子，赤衣大妖的眼神中哪还有半分柔情，满满的都是杀气。

“你在骗他？”

哈雷多少算是个人精，脑子一转就反应了过来。

只是这话一出口，他自己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若这事是真的，那么荡天剑仙这一生可就算是一个笑话了。

“骗他？”

赤衣大妖看了气息微弱，眼神中亦满是挣扎的荡天剑仙一眼。

“我没有骗他，我爱过他，为他生育后代，甚至于，我为他被封印了万年”

荡天剑仙眼中的光芒又亮了起来。

“可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剑仙了”

一句话，如同楔子一样钉进了荡天剑仙的心口。

“原来如此吗？”

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他的心也慢慢冷却。

“一切，呵呵呵”

低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嘲讽。

看到他这般模样，狄白和哈雷二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代剑仙，却是如此结局，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传承了龙血的少年，一定要下去，替吾荡尽妖族，荡尽这世间人族之敌！”

又仿如回光返照，刚才还气息微弱的荡天剑仙声音突然昂扬了起来。

随后，只见他眉心绿光一闪，一点晶芒自其眉心直射向了狄白眉心剑印之上。

“唔”

只觉得眉心一痛，狄白捂着额头蹲了下来。

晶芒入剑印，就如同一条滔滔长江冲进了一个小池塘一般。

他的灵识居然瞬间猛涨，直接扩大了好几倍。

隐约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一层壁垒的存在。

后天巅峰，他的灵识直接就突破到了后天巅峰。不仅如此，荡天剑仙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消耗掉，而是冲入了他的剑印之内，储存了起来。

“剑仙传承”

赤衣女子咬牙道。

“呵呵呵，原本我是想带着它入土的，不过看来它注定要传承下去”

荡天剑仙看着赤衣大妖嘿嘿笑道，声音中有着一种快意。

“哼，剑仙传承又如何，今日他走不出这里”

赤衣大妖一声冷哼，纤手如刀，直接就刺向了狄白。

以她的实力，狄白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眼看着就要被她一掌拍死，这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将那只如刀纤手牢牢锁住。

随后，一个让狄白眼眶发热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人敢欺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