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潜龙东行（二）

唐威打开手机再次确认了目标的名字，橘政宗。

橘政宗？橘政宗！

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刚降落日本连地皮都没踩热的人，橘政宗？这不是天降财运简直是要了唐威的老命！他猛地转念一想，这是家情人旅馆隔壁的客人口味稍微重一点玩一下角色扮演那有什么？要尊重地球生物的多样性，就像美国尊重黑人自由一样。

不过从小他就奉行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行动准则，这也是他“猎人”等级明明不高却总是有源源不断的雇主喜欢找他干活的原因。为了那个“真相”他可以去试错一千甚至一万次，毕竟赚钱嘛，不寒碜，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呢？应该只有傻子吧。

他打开行李翻箱倒海，一顿乔装打扮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

凯撒冷冷地看着橘政宗，或者说邦达列夫。

这位垂暮老人年轻时候的故事惊险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日本神话故事，几十年前，在西伯利亚的北部，北极圈内，曾有一个只有破冰船能到达的无名港，北冰洋岸边、西伯利亚白垩色的雪原上，那座名叫黑天鹅港的孤独堡垒，龙骨、秘密研究所、孤儿院，以及照亮半片天空的那场大火。

这也印证了路明非总是秉持着一种观念，人类凶残起来可是不亚于龙族的。据说他在校董们身上也感觉到这种对权力分瓜的渴望，那种执迷不悟只让人觉得可怕的执念。

可凯撒没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什么煞气与对某种东西的执念，也没在他身上看见自己那个叔叔的影子，有的只是垂死之气伴身老人，这种气息在得知源氏重工陷落的消息后更加浓郁起来。

“在源氏重工出现的、也是宫本志雄遭遇的尸守群并不是从外界侵入的，它们本就位于源氏重工内部，那是你们自己圈养的宠物暴走了。”一张又一张清晰明辨的照片被路明非扔在众人面前，“养殖池位于你们老家的正下方，利用下水道系统做好了水循环，形成一个完善的养殖系统，那里被称作‘那落迦’，是血腥的地狱。”

“也就是说你们自己制造了地狱，然后地狱里的妖魔从中爬了出来，是你们自己杀死了同伴。”凯撒觉得有些好笑，不是因为满脸阴沉的橘政宗和一脸懵逼的源稚生，而是替那个死掉的宫本志雄觉得不值。

虽然没见过不了解那位宫本家主，但从路明非手中由源稚女提供的照片不难看出他临死前仍坚持到了咽气的最后时刻，那种伤痕那种环境只能说明他不仅反抗过，还是一番极为激烈的战斗。一个全无战斗经验的研究人员究竟要抱着多大的决意，才能一边被凶手撕咬啃食一边通知其他人源氏重工陷落的消息？

尽管一直以来凯撒对日本人口中的“大义”都嗤之以鼻，可宫本志雄是一个真正把大义贯彻至死的人。而非眼前这两个要死不活的家伙，特别是源稚生，被蛇岐八家高高的捧在天上的天照命，此时正窝在情人旅馆邋遢的沙发里，像是只被抽走了脊骨的野狗，完全看不出“皇”的颜面。

说实话凯撒还是很难相信世界上存在能跨越临界血限而仍然保持理智的超级混血种，源稚生根本与这种超级赛亚人般的存在不沾边。

“希望你们不要怪罪稚生，这些都是我瞒着众位家主自行做的实验。”橘政宗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他们毫不知情。”

“老爹，你究竟对我还隐瞒了多少？”

有图有真相，没有什么比照片更有说服力了，如果有，那就是亲眼见证。可现在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亲眼到源氏重工的地底一探真相，路明非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让他俩内讧。

“这就是全部了。其实你早就怀疑过我了，对么？”橘政宗苦笑，“我经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剖腹来为我当年的罪孽谢罪，那我希望你是那个介错人。”

“你不是纯种日本人吧。”凯撒忽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橘政宗，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路明非也惊讶地看着他，好奇他接下来会问些什么。

“我只有一半日本血统，另一半是俄国人。”橘政宗说，“加图索君真是慧眼如炬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口音，你的口音带有斯拉夫语系的特点。你会区分硬颚音和软颚音，这是典型的俄语发音。”恺撒说，“你不止有俄国血统，你还在俄国生活过。”他从小就有不同语种的老师，除了意大利语之外还能流利地说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欧洲每个国家的语言他都能分辨。

“是的，我在俄国生活过大概30年，那还是苏联的时代呢，大家吃着配给的食品，孩子们都以穿上军装为荣。”橘政宗笑笑。

“既然都提到苏联了，那不得不说句题外话。”路明非冷笑，“忘记提醒你们上杉绘梨衣不是自己离家出走，而是被王将带走的，他有种古怪的手段，能通过梆子声控制蛇形尸守以及你们的上杉家主。”

第18章 潜龙东行（二）

“王将劫走了绘梨衣？”源稚生猛地站起身。这时候凯撒仿佛看见一头洪水猛兽重振其风，拾起它往日的荣光。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在日本的这场棋盘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路明非无视源稚生的质问，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橘政宗，“你说你来自苏联，那么他和上杉家主究竟又是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冒充蛇岐八家的内三家的东西？内三家的血裔早在曾经的战争中彻底断绝了。”

源稚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接二连三的爆料几乎占满他CPU本就不大的脑容量，这个死板的最强执行官在脑力方面永远具备不可弥补的短板，曾经樱是他弥补短板的空缺，可现在樱在隔壁，被零监视起来。

凯撒摸摸头顶掩饰他刚准备鼓掌的动作，降临日本还不到24小时内，他听到这里遍地行走的怪胎，强到离谱的超级混血种，以及杀不死的“亡魂”王将，而现在又亲眼目睹了这场蛇岐八家的家庭伦理剧。

不说别的，只是现在他已经觉得这次擅自前往日本的行为岂止回本，简直大赚特赚。

他当然不是自己那个内心闷骚永远八婆的宿敌，还没无耻到旁观大街上发生的家庭伦理戏剧，可主角是源稚生这种连自身正义都能舍弃的家伙，凯撒对这种家伙痛心疾首、恨不得亲手杀之，所以他不介意当一回“吃瓜群众”。

“你是怎么知晓这些秘辛的？！”橘政宗不解地看着路明非，脸上满是惊讶。

“是谁告诉我的呢？就叫他末代皇帝好了，”路明非似笑非笑，“你们蛇岐八家的‘皇’都一个卵样。”

“上杉越？他还活着！”橘政宗恍然大悟。

然后他把源稚生和源稚女是由上杉越提供的基因样本培养出来的“人造皇”，以及他自己的基因样本源自普通橘家后裔的真相娓娓道来。一言以蔽之，他们都是前苏联、被赫尔佐格培育出来的胚胎而长大成人。期间还有人从门缝插进特别服务的小卡片。

“唉，想不到大家小时候都过得不容易，我还以为我们完全找不出相同点的，没想到在父母的问题上还能找到。”凯撒冷不丁地说道，“我觉得我也可以加入你们的父母双亡组。”

“可资料上说你还有个……”源稚生的大脑超频运作，他正思索用什么词形容凯撒那花花公子一样的父亲比较委婉准确。

“我早当他死了。”凯撒耸耸肩。

源稚生又看向路明非，资料记载他的父母可是学院内罕见的“S”级夫妻，奇怪的是他们搜遍大江南北，对他父母的资料也仅仅只有双“S”级的记录——但至少他们都活着。

“我也当他们死了。”路明非耸耸肩，“回到正题。你还是没解释上杉绘梨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也是胚胎培育而成的？”

橘政宗缓缓点头，沟壑纵横的脸颊流露出一丝不忍，“她是鬼，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强的鬼。她的言灵‘审判’是现今人类所能掌握的最强言灵，家族需要她的能力。”

“你们把一个心理年龄只有十多岁的女孩作为武器来养育？”凯撒怒不可遏，“混账！你们的所作所为比你们宿敌猛鬼众还要下作！”

“可学院培养出的你们不也被作为屠龙的利刃么？随时会被折断，随时准备牺牲，一旦你们死去，就会有后来者立刻填补你们的空缺。”源稚生语速极慢，每吐出一个字就好像砍在他身上的一刀，“家族的所有人都是武器，挥断了就断了，再拔出下一把来。既然大家都是凶器，所以同病相怜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狗屎道理，我们加入学院都是自愿的，你有问过她的意愿么！”这一瞬凯撒觉得日本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们确确实实全都是扬起“大义”旗帜的卑鄙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师兄你冲动了。”路明非轻轻拍打凯撒后背，他刚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

仿佛流星划落天际，长刀如虹贯穿木门，在空中拉出一道森冷的刀光。

凛冽的杀机破门而入！

……

阿须矢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只是因为橘政宗的背叛导致关东支部彻底脱离蛇岐八家，也不只是脱离蛇岐八家后带给他的绝对自由。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解剖尸体时的愉悦感，二是力量。

而今天他找到了第三件。

他是家族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曾被送到卡塞尔学院进修。在卡塞尔学院，他保持着近身战无敌的记录，有着“妖刀”的美誉，即便在离开卡塞尔学院之后仍在流传。一直到楚子航入学，那之后学院近身战的桂冠就属于新任的狮心会长了。

遗憾的是阿须矢那时已经返回日本就任于关东支部，实在没有理由回学院和本科部的学员来一场真刀胜负。

不过今天他在“猎人”网站上偶然看见一条不起眼的消息，但很快就被淹没在全球各地赏金猎人们对日本“复苏的神”的讨论帖中。可他点开了那个人的个人页面，也成功联系上了那人。

“你有橘政宗的线索？”阿须矢在匿名聊天栏上打字询问对方。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传了一张照片，拍摄者像是趴在地面以自下而上的角度拍照，照片中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橘政宗和源稚生二人，以及一道体态健硕的背影和一个背肌夸张到脱离人类范畴的背影。

因为光线昏暗所以看不清他们的发色，但直觉告诉阿须矢那道健硕的背影像极了本部的楚子航，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楚子航一战。

“多少钱？”他直奔主题。既然对方给出这条消息肯定要价不菲，不过那不重要，他知道对方没信心也没实力亲自捕捉或者杀死橘政宗，不然也不会躲在角落偷拍。

“2000万美元。”

阿须矢皱眉，即便是蛇岐八家短时间要凑齐这笔数目也是不小的压力，更别说他们一个叛变的关东支部。可随即对方又发来的消息打消了他的忧虑，

“也可以事成以后再付款，先给定金500万美金，概不退还。”

可阿须矢失望了。

那个健硕的人一头灿烂的金发，他了解过楚子航，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而且是个言行一致的家伙，说难听点就是非常死板的人。这么一个死板的人怎么会在意自身的外貌？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并非楚子航而是别的家伙。

不过他并不沮丧，很快又兴奋起来。他早就知道卡塞尔学院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那是一所神经病和疯子的乐园。

在与那对冰蓝色的眸子对上眼的瞬间，从中射出与发色同样的灿金、以及那绝对至傲至高的骄傲和威压，阿须矢知道这个人完全配当做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