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墨
作者:锦绘生生 | 分类:现言 | 字数:2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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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5】胭脂
乔思苏这一巴掌打得有些莫名其妙,便是连祁佑森也没做防备。
原是说好陪她来看看路谦添的排练,哪知转来转去好容易找到了礼堂,进门便看见空空旷旷的大厅里只有灿宜同路谦添两人,正诧异着,却只见灿宜仰头吻上路谦添的嘴唇。
祁佑森那刻也颇感震惊,不过即时也便反应过来,就是做戏罢了。谁曾想旁边乔思苏却三两步冲上前去了,待他跟上去的时候她已然出手。
这不明就里的一下,原本使他有些担心灿宜的,可境况始终是出人意料。
灿宜平白无故的受了乔思苏的打,想想自己没做丝毫对不起她乔家小姐的事情,为何就凭你想打就打的了。往日性格虽然温婉,可也有恼怒非常的时候,绝不是受了没道理的欺负便只能躲在角落哭的人。
祁佑森是真真没想到灿宜会还手了,见她以往的性格,总以为是柔弱不堪,哪知竟然也有这样一面。眼见着乔思苏也要挨上那么一下,想也没想,便插到她身前,挡下了灿宜的手。
可是握上她手腕的瞬间,倏的减了力气,如何能把她敌对起来呢。总归也是人家先吃了亏的。
僵局中。
路谦添起初并没看见他那两位玩伴的登场,即便见着了也预料不到有这般发展。乔思苏这一出实在无理,跋扈惯了,哪怕打的不是灿宜,他也少不了恼她。顾虑着这一闹不知给多少人看了去,恐怕灿宜没有面子,于是抽回她的手带着她直直的出了门去。
乔思苏进门看见那场景,虽说半分是因为忘记这在做戏,另外半分,即便是反应过来,她也一定要拿灿宜出出气的。顺带着联想起宴会上的种种,气的是路谦添丝毫不在意她的感情。自己藏了许久的那点心意,眼见着即将败给人家新结识的小姐了。
直到少年牵过别人的手,从她眼前忿然离开,这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心里越想越委屈,最没面子的不是她宁灿宜,而是自己。
另一边祁佑森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怎么想都是乔思苏错在前面,只是这许多年来他从不把乔思苏的喜欢使小性子当错误来看待罢了。刚才见灿宜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反而添了许多愧疚。曾经他也把她挡在身后替她解过围的,如今明明白白她先受了委屈,眼下他护住的即是乔思苏,那就如同那个巴掌里也有他的一份了。然而他不过是于混乱中习惯性的作了乔思苏的骑士罢了,在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对方是谁的时候。
如今只怕多半灿宜从此对他厌恶起来。
自己闷闷的想了半天,觉得无趣,抬头看见乔思苏的一张泪脸,起身想要握过她的肩膀,她却一把把他推开。接着便一拳一拳的捶在他胸前。第一下用尽了力气,后面便一下一下软下来,最后只是不带痛感的拍打。
“你为什么要挡!为什么要挡!”乔思苏依旧哭个不停。
“……”
“若是她打了我,谦添便不会只是讨厌我了……”
祁佑森的些微不耐烦的神色在乔思苏这句话的话尾上消失干净。
也罢。如今他可是两边不讨好了。
路谦添拉着灿宜的手,仿佛是从剧本里逃出来了一般,也只管一心往前走。是了,最初那一瞬间,他的确是站在允言的角度上,看着桃枝受了打。
等走至一处开阔的草地边上,两人停住了脚步。灿宜抽回手,低头捂着自己的左脸。
半晌,路谦添上前一步,轻轻握下她的手。
乔思苏打的够狠,灿宜整个的左脸通红了一片。他心下也过意不去,如同是自己动了手一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待要凑上前给她吹一吹,又怕行动造次更让她生气。
面对面站了半天,最后路谦添浅浅道了一声:“对不起。”
灿宜在太阳下,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心里虽然不好受,可毕竟不是路谦添的错,若是自己一直愁眉不展,他怕是更添一份自责了。况且若是因为自己这一出,惹得他同祁佑森也尴尬起来就不好了。
于是当下放下手,竟然冲他笑起来:“路少爷能送我回家么?”
路谦添并未想到灿宜把这事看的这么开,见她红着一半脸站在眼前笑着,开口请他帮忙,心里是很愿意的。一分补偿,九分是他主动想做。便松口气,也仍旧笑了:“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回来。”
灿宜并不知他去做什么,稍等了片刻,看见少年远远地跑过来,额角有细微的汗水,递上一条湿答答的手帕。
格子纹路的方巾,浸透了水。
少年端在手上,呈到她面前,笑着说:“冰的,敷一敷。”
灿宜接过手帕,贴在脸上。热辣的感觉倏然消失,冰凉的触感如同一直传进她的心里去。
路谦添喊过自家的车子,打开门将灿宜让进去。冲司机说了声:“去宁先生家。”
路上正同灿宜讲话,转脸瞥见了什么,于是道:“在这里停一停!”
司机停了车,不待他下来开门,少年自己先打开门跳下去,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拐进一家店铺。
灿宜坐在车里从后窗望出去,不一会,见他拿了一包东西走出来。等他钻进车里,车子重新开起来,便把手里的东西一撒,丢在灿宜面前的座位上。
原来是一个小巧的胭脂盒同一把嵌了银丝的镜子。
灿宜不明就里。转脸疑惑的看着他。
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笑开了,伸手举起镜子对着灿宜。
这才知道自己的脸变成什么样子。红了半边如何进得了家门。就是扯谎也不能让人信服了,难道说走路不小心撞了左边的墙上么。
眼睛一晃,看见镜子后面少年的笑脸,自己也低头笑了。
于是拿起胭脂盒,小心翼翼的旋开,用手帕沾了细滑的香粉,抹开在自己右边的脸上。少时,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抹在左边少许,直到两边无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描眉点唇的,却涂了两团胭脂,越看越滑稽,于是低头笑起来。
后窗里投进来一片暖金的光线,银丝缠绕出的那面精致的镜子,边边角角的把光影反射到车里的各处。如同白天里看见斑斓的星光,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又堪比水晶还要剔透,仿佛掉落下来便跌成碎片,让人紧张着要伸手接住它们。
就是这一团朦胧的影像里,少年直直的擎着手里的镜子,看着眼前慢慢描画的少女。镜子挡住她一多半的脸,也当住了他。她专心致志,不曾注意对方的眼神。他亦专心致志,看她对镜轻轻涂抹胭脂。
那只小巧的盒子原来并不能够拢住全部的颗粒。它们仿佛能够飞出自己的世界,弥漫进车里的空气。
于是这四方的一隅里,渲染透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又给阳光融化,离析,飘出一层层胭脂色。
她无心对着镜子笑起来,两颊绯红。与先时他的全部所见截然不同。
车子拐弯,直行,减速,最后停住。
司机打开车门,灿宜下了车,冲路谦添笑道:“父亲现下一定还没回来,路少爷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不了,下次再专门来拜访老师,”少年从另一边下车,“你的脸……若是我在这里耽搁久了,也怕你不好同家里解释……”
灿宜亦顾虑着这一脸颜色,于是便也不挽留,冲他莞尔道:“今天……谢谢你了……”
两下里都会意的笑了笑,略站片刻,灿宜便道了别,回身进了院子。
待要关门的那一刻,门外的少年却突然叫住她,走到她面前递上那胭脂盒同那把镜子,笑道:“你若是不带进去,倒叫我回家涂脂抹粉的么?”
于是灿宜只好收下。
刚进了天井,遇上沈妈,她迎上前道:“小姐这脸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灿宜扬了扬手里的胭脂,冲她笑笑:“排练的时候需要化些妆。”
便算是蒙混过去了。
等宁家的院门关上,少年钻进车里。
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想起许多事情。
从她抬手挥向乔思苏的那刻起,他便知道,有个人身上仍有许多特质,吸引他慢慢去了解。
词云: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