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我只有战胜了自己，才能走出来。”楚裳羽感觉力气随着他的手掌, 静静向自己的身体中回流, “我帮你包扎好不好？”她渴望而坚定地问他。

陆凯风看着她苍白的脸孔, 渐渐缓和下来的颤抖, 终于点点头：“我先去浴室简单冲洗一下, 你去沙发上坐着等我。”

陆凯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只小小的医疗急救箱。

“来吧。”陆凯风伸手给她，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楚裳羽提醒自己, 不过是道伤口，还是他帮我才留下的, 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他包扎, 勇敢一点。

“你在怕什么？”陆凯风直直问她。

楚裳羽想了一想, 尽量轻描淡写说道：“你的厨房，让我想起医院的手术室, 我有点怕手术室里经受过的痛苦。”

陆凯风一皱眉，她手上的颤抖泄露了她的心慌，一个用力，压伤了他。

“对不起。”楚裳羽不由有点着急。

“慢慢来。”陆凯风忽然缓缓说道，“我曾经有个妹妹, 小时候不喜欢洋娃娃, 也不喜欢和小朋友玩, 最喜欢抱着饼干罐很神气地走来走去。她最怕就是打针, 小时候为了疫苗可以哭上半天, 也不去医院。直到爸妈威胁她，如果不去医院, 就把她的饼干罐拿走，她才委屈兮兮妥协。打完针又是一通大哭，要安慰很久才能高兴起来。”

“后来呢？”楚裳羽听着竟然微笑起来。

“后来她喜欢上了跳棋，拿来威胁她的东西年年在变。每次更替之间她都有挣扎，最终她还是会好好的。小羽，没有什么不可替代，没有什么不能过去。只要一直向前看，等待接下来的风景。”陆凯风轻轻说。

这不知不觉间，楚裳羽竟然已经包扎好。洁白的纱布，轻柔环绕他的伤口。

她不觉就看着那伤口微笑了，此中的默契，无人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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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吃东西。”陆凯风给楚裳羽加上条毯子。楚裳羽微笑着裹上，她发现这男人热爱毯子，大大小小有许多条，唯一的相似之处在于，都是厚实的棉毯，轻柔暖和。

“我会胖的。”楚裳羽斗争地看看陆凯风手里刚刚微波过的肉松面包。

陆凯风默不作声看她，她老老实实从地毯上未完成的5000块拼图边爬开，带着小小的雀跃过来吃面包。因为刚刚热过，有软糯香甜的口感。

自从陆凯风受过刀伤之后，他就不动声色请了建筑工人回来改装厨房，并以“监工”为理由，天天宅在家里，不去上班，公事都通过电话，email和视频会议处理。

楚裳羽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连她自己也未曾料到，这次撕心裂肺的分手和逃离之后，她开始疯狂地害怕血和黑暗，每天夜里无论何时入睡，最终都是被噩梦惊醒。

而带她走出噩梦的，总是陆凯风温柔的声音。纵然冷汗淋漓，醒来的时刻，总是可以看到他急切而微带担心的面孔。后来，两人开始无声地热爱上了半夜玩跳棋，再后来是玩飞行棋，五子棋，大富翁，直到拼图。

楚裳羽的童年很简单，相对闭塞的生长环境里从来没有这么多可以玩的玩具，而陆凯风替她的人生，好好补了一课。

所以陆凯风渐渐掌握了她的一些小习惯。

用吃的东西作为游戏输赢的赌注，她会比平时更积极，她吃不惯澳洲的食物，厨房还在装修，不能自己煮饭，所以她往往正餐吃得很少，到了晚上，她转而把兴趣转到香脆的曲奇饼干，清甜的面包，层层松软的丹麦酥之类的甜点上。

拿吃的给她的时候，她会假意抱怨一句“会胖的”，然后开怀大快朵颐。

如果把所有游戏的输赢表现都作为赌品来评价，她是赌品良好的玩家，但是如果她输太多盘，会情绪低落，所以要时不时让她赢，她赢的时候，明明很高兴，却拼命压抑住，但耳朵会变红扑扑，非常容易被看透。

她喜欢用他专用的那只马克杯，摩挲上面流线型的花纹，有时候还用额头去蹭，活像小孩子如获至宝，舍不得放手。

她讨厌收拾游戏后的残局，虽然从来不抱怨，但每次都不情不愿要在地毯上赖一会儿，才磨磨蹭蹭收拾干净，但一定收拾彻底，不会敷衍了事。

她害怕去她自己的房间睡觉，每次噩梦醒来，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惊恐，纵然她那么坚强，那么努力，还是掩藏不住她的无助。

她的习性像猫，动不动就蜷成一团睡在他书房，时间久了，他也就由她去，她玩她的拼图，他对着电脑处理公事。

“把牛奶喝掉。”陆凯风怔忪了一下，摇摇头，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她，看着她毫不在乎在唇角喝出一道白色的痕迹，他微微有些心慌地别开眼，转身回到办公桌背后处理email。

楚裳羽在沙发上窝成一团，吃喝的好不惬意，看着电脑后英俊的男子胡思乱想，电脑幽蓝的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更有几分清俊。越和他相处，她越体会到他的体贴。

他皮肤很好，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快三十岁的人，但眉心有条淡淡的皱纹，思索问题或者微带不满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加深那条皱纹，这个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屈服于那条浅浅的痕迹，自动自发老实听话。

他话不多，但需要的时候，会说上半天，有理有据又不让人觉得厌烦。他的口才竟有这样好，这是她无意听到他一次商务电话会议后无限惊叹的。

他讨厌青椒，这么大的人会悄无声息地挑食，每次沙拉吃完，总是把几片青椒视若无物的剩下。

他会脸红，仿佛他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并没有随着年龄而成长，把十八岁的一个大男生封存在生命某处，时不时露出一点端倪。

但是他为什么会没有女友呢？相处这么久了，他的生活似乎除了她就是工作，女友呢？难道这么优秀的男子也会找不到女朋友吗？她不由咬着杯沿想。

“你要把杯子也吃掉吗？”陆凯风口气里有一丝好笑，“丢去水池，不要碰冷水，明天Anne妈妈会打扫。”

“哦！”楚裳羽赶紧把杯子拿开。

“等等，你还是玩拼图吧，我去，再给你找点吃的。”陆凯风拦住了行将迈出书房的她。

两人都有那么一点顾忌，厨房刀具惊魂的一幕，两人都不想再重温。

看起来如此自如相处的两人，却有彼此不能触碰的伤，楚裳羽的伤口，是卓凡，而陆凯风的创口，是“妹妹”，除了知道“妹妹”是他精心保管的跳棋的主人，她对“妹妹”的其他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喜欢黑白两色的搭配，但她睡的房间是淡粉的，这里以前一定不止是他一个人。也许，就是他的“妹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