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秋祭，曹君可宰天下乎？

次日。

泗水亭，老槐树下。

此刻已聚集了不少人，丰邑有头有脸的都已抵达。比方说刘老太公、卢绾，还有新迁进来的吕公也在等候着。

吕公那日设宴可是名动沛县，诸多豪族皆给面子。连带着还和苏子都定下了婚事，也算是攀上了曹氏这根高枝。所以今日社祭，自然也会邀请他来观看。

社祭每年都会举办四次，分别是春夏秋冬。其中以孟冬之月最为重要，所以又被称之为大割。像秋祭虽不重要，但场面却是相当阔绰。毕竟是秋收时节，所以各家各户全都是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杀鸡屠狗，宰羊烹猪。

就好比说上回担任社宰的便是刘老太公，老刘氏在这泗水亭还是相当罩得住的。所以，刘老太公也多次担任社宰。只不过他分肉不太地道，自己家每回都留的是上好的肥肉。

此时曹秀站在木案前，今天是特意打扮过。头戴鹖冠，身着黑色锦衣。腰间挂着美玉和用来装饰的宝剑，脚上则穿着双鹿皮靴。

木案上则是放着社神的牌位，其实就是块桃木牌子。社神也就是所谓的土地神，按时祭祀，则能保佑年年风调雨顺。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以耕种为生，作为农耕文明，自然是希望天公作美有个好收成。

贡品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全都合乎祭祀礼法。牂豚各一只，还有盐两升，外加粟麦菽五谷。还插着三根长香，正在慢慢燃烧。

曹秀今日作为社宰，可是名动沛县。担任社宰的，往往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先前曹秀从未担任过社宰，今天也是头一回。所以曹参与萧何亲至，全都来给他捧场。

“社宰，可以开始了。”

乡中三老在旁开口提醒。

曹秀轻轻颔首，握着竹简走出。按照祭祀规矩，缓缓打开了早早备好的帛书，上面则是写着祭祀颂词。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所谓颂词，其实大部分就是《信南山》这种祭农诗。若是有学之士，当然也可以自己写。曹秀则是没这本事，所以就直接念了《信南山》。

小苏倒是说可以帮他写，只不过还是被他给拒绝了。毕竟社祭以实用为主，面对的大部分都是寻常黔首。他们对祭祀颂词懂得并不多，念首他们从未听过的也没必要。社祭乃是与民同乐，为农事做准备，根本不需要如此。

秦始皇站在后面，平静的看着。

“曹君还真厉害，这信南山念得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平日虽不显露，但明显是身怀大才。若真能为秦所用，的确是桩好事。”

秦始皇淡然颔首。

瞧着激动的苏子都，旋即一笑。

“你与那吕雉，如何了？”

“还……还没见过呢。”

扶苏顿时就蔫了。

这年头其实还是比较开放的，女子就是出门也没多少事。毕竟男的大部分都跑出去服役，亦或者是在家耕作。要是买点东西，都是妇人带着稚童去关市。

但对吕氏这种豪门而言，还是比较在乎家风的。特别是现在扶苏与吕雉定下了婚事，那么两人私底下就不太适合再见面了。若是有事的话，扶苏可以先找吕公。

若换别人的话，可能不太在乎这些。偏偏扶苏自己也是个恪守礼法的人，说不见那就是真的不见。

“朕知道，这桩婚事你并不满意。”秦始皇神情淡漠，趁着四周喧闹，低声道：“娶吕雉，乃是为今后的大事。去了咸阳后，朕长久不在，就要靠你接触曹秀。待将其策反后，伱再将吕雉纳为妾，也算对得起她了。”

至于正妻？

吕雉就甭想了。

她这出身，根本就配不上。哪怕扶苏如今的正妻死了，也轮不到她升为正妻。想要母仪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儿臣明白。”

“快看，分祭肉了！”

这时人群窜动，嚷嚷起来。

祭祀结束后，就将由社宰亲自操刀分祭肉。分肉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充满了人情世故。谁出力多谁地位高，那么就能分到上好的肥肉。出力少的，那就只能分到骨头瘦肉或者是下水。

先前就刘老太公曾因为分肉不均，导致当场有黔首翻脸叱骂的。若非人老刘家罩得住，只怕是当场就要打起来。这不仅仅是关系到一两肉的事，更重要的是关乎颜面地位，要的就是个公平！

还好，曹秀干的很是不错。

他恭恭敬敬的先请三老上座，给他们分了上好的肥肉。再请当地豪族，分给他们梅花肉。祭肉的部位分量全都分的是恰到好处，得到祭肉的皆是喜笑颜开。

剩下的则都是些寻常黔首，没怎么出钱出力，就单单只出了个人。像这种的分到手的就都是些次肉，部位差肥肉也少，甚至还有下水。即便如此，他们也都相当知足了。毕竟这祭肉对他们而言是免费得到的，所以还有何资格挑三拣四的？

足足近两百来号人，等分完后曹秀已是右手无力头皮发麻。这里面的规矩门道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曹秀也得谨慎小心。下刀稍微有些不准，便能瞧见人耷拉着脸。

“五大夫这肉分的真好。”

“就是就是，可比前面强多咧。”

“分肉均匀，每刀都恰到好处。”

“要是冬祭也由五大夫为社宰，那就好了。”

“冬祭时，五大夫应当就去咸阳了。”

众人议论纷纷。

刘老太公的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夏祭时，他可是差点被人给揍了。

就因为分肉不均，引发矛盾。

扶苏瞧见这幕也是连连赞叹，咸阳也有社宰分肉，年年吵年年闹。搞得谁都不愿意担任社宰，就是那半两肉都要斤斤计较。曹秀能够服众，靠的并非是爵位，而是分的均匀。

望着意气风发的曹秀，扶苏只想问他一句：曹君……可宰天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