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章台宫，右丞相冯去疾

龙辇沿着甬道而行，很快便至章台宫前。遥望四周，皆有卫士戍守，黑色的秦国玄鸟王旗随风狂舞。八名武士扛着龙辇，沿着台阶一步步向前。每走上一层台阶，就有卫士作揖行礼。

“陛下万年！”

“大秦万年！”

“陛下万年！”

“大秦万年！”

“……”

秦始皇神色淡漠，正坐于龙辇。望着章台宫，心中升起无数豪气。章台宫位居渭水之南，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起居的重要场所。秦灭六国之时，便会命人仿造六国王室，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

他很多时候，都会留在章台宫内过夜。全国各郡县的奏章便向这里源源汇集，奏章被送到章台，由他亲自验查。封泥完好，才敲掉泥封壳御览。天天在此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

“陛下万年！”

“大秦万年！”

门前的谒者恭敬作揖，同时打开宫门。武士继续扛着龙辇，踩着石砖径直而入。宫殿内寂静无声，同样是以黑色为主，透着庄严肃穆。

满朝文武齐聚一堂，皆是站在既定位置恭敬等候。百官手中皆握着玉圭，不过长短质量不同。有的是墨玉圭，有的是紫玉圭，有的短些有的长些。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龙辇上的皇帝。廷臣们其实都已知晓他返老还童的事，可当亲眼瞧见后，一个个脸上皆流露出骇然之色。

昊天在上！

这世间，竟真有这种事发生？

百官座次位置，也都相当有讲究。右侧为文臣，左侧为武官。虽分文武，但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文武双全。武将能提笔治理当地，文臣也可骑马征战沙场。只不过是根据官职不同，所以有所区别而已。

右侧之首，自然就是右丞相冯去疾。已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留着山羊胡。头戴委貌冠，玄端素裳，紫色绶带，执一尺二寸紫玉圭。

在他后面的，自然就是左丞相李斯。相较于其他大臣，李斯还算是镇定自若。他是早早就见过皇帝，自然不会吃惊。包括很多内幕消息，其实李斯也都知道。此番流落民间，秦始皇是得曹秀这位贤才，同时也对民间了解的更为透彻。所以，肯定会有不少的想法。今日回来，必然是要大展拳脚！

“拜见陛下！”

“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诸卿，坐。”

“谢陛下！”

群臣纷纷就坐，只不过皆是跪坐。他们有专门的垫子，就算是长时间跪坐，也能坚持。群臣面面相觑，但是却无一人敢低声私语。

没瞧见左右两侧皆有御史站着吗？

但凡有廷臣失礼，便会当场受罚！

廷议如此重要，自然得要守规矩。

毕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秦始皇正坐于帝榻之上，仿若老鹰般锐利的眸子一一自廷臣掠过。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任何表情，更加难以揣测他心中的想法。

良久后，他才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朕返老还童的事，想来诸卿是早早就已知晓。这段时间朕不在咸阳，却也让人叮嘱过，不得泄露此事。可朕却听说，有人不信朕返老还童，甚至觉得是左丞相故意扶持傀儡，取而代之。而且，还有人将此事告知了家中姬妾。”

话音落下，宫殿内寂静无声。

而后，就有人颤颤巍巍的走出。

“罪臣……罪臣知罪！”

“拖下去，夷三族！”

秦始皇冷然挥手，而后就有卫士走进宫门，将不断叩首认错的大臣直接架了出去。如此一幕，也是令不少廷臣瑟瑟发抖。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这人在府中的耳语都知晓。

方才的廷臣官职并不大，乃是侍郎。他只是在家中将返老还童这事告知独子，却没想到皇帝也都知晓。如此看来，他们府上兴许都有皇帝的眼线！

想到这里，群臣皆是瑟瑟发抖。

而后，冯去疾便坦然自右侧走出。手握玉圭，长拜作揖，“禀上，去疾的确怀疑过此事。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彼时上坠海不知所踪，结果左丞相却突然来了消息，说是寻回陛下。并且上与武成侯皆是返老还童成八岁，如此大事，吾等怎能轻易相信？”

冯去疾侃侃而谈，没有丝毫畏惧。眼神坚定，更是不带任何闪躲。他能压李斯一头，能力自然是不必多说。就像秦始皇出巡，几乎都是由冯去疾坐镇咸阳。而且冯去疾乃是纯臣，在民间的威望极高。像皇帝给他的赏赐，他转头就变卖成钱粮，资助些贫困的黔首。

家中也没多少奴仆隶妾，就只有位老奴伺候左右。平时也不奢靡浪费，一箪食一瓢饮。每日白粥搭配菜羹，便能对付过去。换做别的皇帝，冯去疾如此怕是还得要受罚。毕竟什么都不要，还施恩于民，是想要干啥？

但是，秦始皇却并未在意。只是私底下提醒冯去疾，说他好歹也是秦国的右丞相，乃是百官之首。过的如此寒酸，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亏待他咧。

他会怀疑，倒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当时李斯送回来的消息，谁听了不怀疑的？就算是皇帝的亲笔信函，冯去疾照样是持怀疑态度。毕竟李斯可是书法大师，他要是仿造皇帝的笔迹，有几人能看的出来？

况且，李斯这人很不地道。他极其重视权利，为了权利是不择手段。如果皇帝坠海而死，那么群臣很有可能会推扶苏为二世。毕竟扶苏身份地位能力摆在这，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况且当时扶苏还在咸阳，除开他外，也没别人能代替。

而李斯恰好与扶苏政见不合，哪怕他想扶持跟着出巡的胡亥，这小子现在也年仅十来岁，并不适合继位为二世。毕竟皇帝没有立后，所以也就没有嫡庶的区别。若是论长幼，那肯定是扶苏适合。

所以李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很可能会策划这么出返老还童的大戏。然后再扶持个傀儡，替代皇帝。如此一来，他就能稳坐丞相的位置，说不准后续还能继续升职。

但现在……冯去疾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