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青山
作者:酒阑散仙 | 分类:其他 | 字数:1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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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用你来换 穿喜服娶他人
汴京城,天一阁,客栈二楼。
暮色渐沉,窗外冷风凛冽,不断吹刮着枯黄的桃木,枝头落叶簌簌而下,悄无声息地融进大地中。
酉时已过半,小二端着已经凉了却一动未动的饭菜鱼贯退下,晋许始终立在案前,长久地凝视着面前案上,那铺展开的纸张。案边点了一盏昏黄残灯,烛火映在他黑亮的瞳仁里,明明灭灭。
他想写些什么。但是矗立许久,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突兀的脚步声毫无预兆地在静谧的客栈走廊响起,晋许抬眸,淡淡瞥向来人,眉宇间透着疏离:“何事?”
七考张笑而不语,招了招手,示意前来的人上前报告,晋许冷了神色,却并未反对。
“是尧姑娘给二位的信。”
“五娘~”晋许由阴变晴招呼着信使离去,跑到七考张跟前,看信的内容。
信中大致写着,鬼市一别,她与晋许分离,后来得知晋许无事日后也来汴京,恰巧王闻堰要回汴京,就应他所约就和他一道来了汴京城(其实是因为不久之后她就要变回西夏公主嫁给赵煦,所以不得不赶回汴京顶替回之前的假扮的侍女),现在王府住下了,王闻堰得知他和七考张也来了,便邀请去家中做客。
七考张仰头喝上一口,目光扫过书信,顿了一顿,道:“相府唉~肯定有好久,一起去吧。”
“好,这就去,我真的想五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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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相府,会客室中。
“王相不必如此客套,我不过是随便看看罢了。”赵煦嗓音漠然,指腹缓缓摩挲着手下的舆图,由南至北、由东向西,大衍的江山尽在这小小的一方舆图上,却如有千斤重。
“臣下惶恐了,”王珏立马跪了下来。
赵煦笑着靠近王珏,与他面对而立,几乎是贴在王珏耳边低声呢喃,他的指尖在那特地标红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停了须臾,又划向西北的边关,声音更沉,“这里,是西夏 乌柑。”
王珏的眸光闪了闪,便又听赵煦语中带笑,缓缓道:“乌柑是个有本事的,不过圣上这次终于是彻底把这西夏给收拾服帖了,这次和亲得换来我朝不少年的安宁呢。”
赵煦的语气依旧平淡:“每年缴纳年币,如今还要和亲,哪里是收服?况且还有奸细刺杀!”
“奸细?,”王珏意识到自己喊的大声了,立马换成轻声喊赵煦。
吐息间带出的热气让赵煦稍感不适,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些,“怎么王小姐没和你说呀?”
“你是在高太守府邸旁边的屋内被绑架的事情么?”
“是的,当时我也在场,最后时刻看见那个黑衣人讲了一句西夏语,况且我的暗卫查到,整个汴京城混进了一批西夏奸细。”
“什么!”
“王相,若是没什么好计谋的话,便把驻扎在城北二里地外的五百精将借给我呗。”
一石二鸟,果然赵煦是从来不吃亏的主子。
“圣上要我的护家军,计划是什么呢?”
赵煦不够言笑,无动于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要多问了,把军符给我吧。”
王珏并不在意赵煦言语之间的不搭理,王珏笑容依旧:“当然得给,您是圣上,是天子,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外臣罢了。”
“呵。”若只是甘心做个普通外臣,又怎会留着护军,这些年一直大权在握,拉拢朝臣,从不站队,一直也未将某个人看成自己忠心护着的主。
忽的,君臣二人都沉默了,屋内没有了任何动静。
“父亲,我来的朋友将人安排在东厢房可行?西厢房有些返潮了……”
赵煦正摩挲着舆图的手指顿了住,眼中滑过一抹复杂异色,王闻堰更贴近了他一些,别有深意的声音在赵煦的耳畔响起:“白兄?你怎会在此?”
赵煦的眸色更深:“额……”
“大胆,圣上饶命,犬子自小在塞外长大,未有幸得见龙颜一时莽撞,冲撞了圣上 还请圣上饶命……跪下,逆子”王闻堰被王珏强压在地上,对赵煦的身份还半信半疑。
“王相,怎么又跪下了?”赵煦手扶,“我与闻堰已经见过了,之前为了形式方便便是用了花名,不能怪令公子。”
“原来如此,谢圣上。快点谢圣上——”王闻堰未理会王珏的话,“殿下就一点不好奇 是谁来了吗?”
赵煦冷淡觑向他:“猜到八分。”
王闻堰笑望着他:“殿下想着怎么和他解释呢?” 闻声,赵煦朝着门口看了过去,之间晋许已然回想起什么来,痛苦的扶着门窗。赵煦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言午——言午——宣太医,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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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许躺在床上轻眯起眼睛,深深望着床边撑着半边身子,昏昏欲睡的赵煦,眸色渐沉,手指在床案上轻轻叩了叩。
惊醒的赵煦似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忽然抬手,环抱住晋许,将他嵌入胸怀。晋许面色一变,尚来不及反应,便被赵煦钳制住在了床上,压的力道从轻变重,又又由重变轻。光线洒落两人眼眸。赵煦望着晋许的眼眸,那一刻冰寒之极,他晓得,自己留不住他了。顺势站了起来,一挥袖,旁边案几上的竹简被扫下地,噼啪一声脆响,四散开来。
晋许愤恨瞪向赵煦:“你怒什么?!”
对方再次高大的身躯压下来,顺势温柔的看着晋许,温热的吐息喷薄在他白皙的脖颈边,晋许堪地别开了头,瞬间便红了眼眶:“……你为何骗我,见我日夜头痛欲裂,却也不愿意告诉我,你我相识?白兄……哦不,圣上,你究竟想做什么?”
“圣——上”赵煦唏道,抬手钳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避开:“言午,你想起来几分了?可曾想起幼时,父皇因为我们俩玩耍将曹贵妃的花瓶碰碎一事而处罚我们,结果呢,我在雨中跪了一夜,您却被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每一回您都得趣了不是吗?”
顿了一顿,他又道:“为什么,我才是他的儿子,言午,您想要知道你还活着的亲人吗?”
“亲——人?”晋许呆呆的回了两个字。
看来他还没完全恢复记忆,赵煦暗喜,顿了顿继续说:”是的,你还有亲人在汴京,只是我帮你,就用你自己来换。陪朕,不,是陪我留在这汴京城,一生一世,可好?”
大殿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冗长的沉寂后,晋许闭上眼睛,哑声道:“我——不愿。圣上即将迎娶西夏公主,战事休憩,身边能人又众多,无论以什么角色,我都无法站在您的身侧。还请圣上眷顾往日情分,放我回青秀吧。”
夜色已深,大殿内的最后烛火光影闪烁。赵煦整理好自己并不曾脱下的衣衫,按耐住内心的怒火,望向这样的,瞳孔微微一缩,似是不同意,但是又没明说的回避了晋许的话。
再次欺身上去,撩开了他的头发,将人抱起,放进座椅里,帮他披上外衣,末了轻捏了捏他的手,放缓了声音:“叫人进来伺候沐浴更衣。”
晋许始终未有再睁开眼睛,泛红的眼角略带湿意。
殿门开了又阖,带进阵阵寒意,脚步声渐渐远去,赵煦坐在木桶后面,替婢女为晋许亲自浇水,晋许似无所觉,就这么呆愣愣地躺倒在那里,直到看到顺着木勺留下的血。
许是刚刚打到竹简时,被划伤的,赵煦毫无感觉,手掌还在流血,晋许突然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赵煦,你的手……”
赵煦缓缓瞧了上去,毫不在意。
“来人啊,传太医——”晋许眼底难掩一抹心疼。
此刻赵煦的通红的双眼里只余一片刻骨的恨意,他恨先帝不公,恨太后高氏专制,恨自己是皇帝,更恨命运捉弄,偏偏一切像是计划好的一样,让晋许知道自己的身份。望着面前手足无措进来的贴身太监,沾了血的手抬起来,猛地突然用力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圣、圣上……”
“今日之事,你若是敢说出去,”赵煦紧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朕最恨的就是乱嚼舌根的人。当然,只有私人才能保守秘密。”
“奴婢不敢……咳,奴婢真的……不敢……咳……”
当年赵煦最敬爱的亲兄长、废太子赵勇因被百官污蔑构陷而身陷囹圄疯了,亲身母亲也因有人向高太后传话,说是玩弄巫蛊之术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皇城宫中谁人不知赵煦最忌讳的便是这个。
晋许从未见过赵煦这么凶残的模样,似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赵煦闭了闭眼睛,终是松开了手。
那个小太监抹掉眼泪,连滚带爬到门口,假装安稳的走了出去。
晋许靠在浴桶里,闭起眼睛,眉宇却不得舒展。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自己有什么不舍的,要知道,与赵煦交易等同与虎谋皮,他会被利用的干干净净的。
“何时放我出宫?”晋许淡淡问道。
赵煦邪魅一笑,走近浴盆,轻抚晋许的头发,说:“再早也得等我迎娶了那美似天仙的西——夏——公主吧,言午,你可是我唯一放心的人,怎么也得看我穿上喜服的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