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辽兵

程颐千里迢迢来见刘湛，却只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有些人其实不需要多说，只需要当面见一见，就知道不是一路人。

刘湛和程颐就属于完全无法放在同一个屋子的两种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辩经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从程颐离开时候的眼神来看，刘湛恐怕要遭遇新一轮儒林的讨伐，也就是大宋时代的特色网暴。

不过光芒万丈的王安石，会吸引大多数舆论火力。尤其是他如今依托审计局，在各地尝试推行会计审计制度，开始清查试点地官府的资产，而最为重要的资产就是土地。

在识字率较高的江西、福建等地，已经出现了一些讼师，专门为没有在官府登记的卖家代理诉讼，要求官府出面追回原有的田地，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县县令也担心出现冤假错案，请求朝廷给予法律支援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往东京，让赵顼和王安石都颇为头疼。

程颐即便回到东京，恐怕也无法发动舆论来针对刘湛，除非刘湛自己成为了王安石变法的急先锋，比如帮大名府的章惇推进方田均税，那就真的落入程颐等保守派的刀口了。

刘湛不担心儒生的反扑，他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史子明，沉声说道。

“史壮士，张文心张小娘子派你前来，就是为了通知辽兵南下的消息？”

史子明点头确认道：“东家有确切消息，辽国乌古部的二王子萧里勃争位失败，要重新找块地盘，正缺少钱财和粮食。又听说大宋使团在大同府推销棉花巾，声势浩大，连萧太后都直言以后每年要向大宋采购大量棉花制品。

河曲特区的消息传开，更是人人关注，辽国各部落的人都想往河曲附近搬，都知道靠宋人越近就越好发财。

乌古部本来在漠北，也向辽国朝堂要了一块河曲附近的牧场。乌古大头领固守祖地，让各位王子相争，赢了的自去河曲经营。

这二王子萧里勃输了一场，心里不甘心，绑了大宋使团的随从拷问，于是知道了刘监司的事迹，又听说磁州这边既有皇家公社又有铸钱监，就四处借钱，准备招兵买马攻打皇家公社。”

刘湛听得有趣，笑问道。

“这个萧里勃王子，是萧太后的什么人？不会是后族吧？”

“契丹人大多有名无姓，辽帝心慕汉地文华，国内贵族皆取汉姓，以耶律、萧两大姓为主。”史子明解释道，“耶律即为刘姓，耶律和萧，是自视为刘邦萧何的后人，所以耶律多为皇族，萧姓多为后族。

这个萧里勃和萧太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辽帝赐萧姓给乌古部，是将乌古部视为臂膀之意。”

“这萧里勃连招兵买马都要借钱，想来也没有多少兵。”刘湛笑道，“皇家公社离边境线还有上百里呢，中间还隔了个真定府。只要大宋的军队不是傻的，就不可能放这波人杀到皇家公社来……吧？”

刘湛的语气之所以忽然犹豫，是因为看见史子明一脸便秘的表情。

刘湛无奈的问道。

“史壮士有话直说，何必做出这种表情？大宋军队真的烂到这种程度？”

“倒也不是说烂，只是……”史子明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汇，摆烂道：“反正刘监司明白萧里勃一定会杀到皇家公社来就行。”

“萧里勃能有多少人？”

“按他的财力，顶多三个百人队。”

“三百人，弓马娴熟的那种精兵？”

“也不算吧，普通的牧民而已，骑马是娴熟的，弓术不好说。”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我呆在离大宋边境上百里的地方，还要担心辽国的袭扰，而且这群人还只是普通的牧民？”刘湛简直要气笑了，“那要这么说，这河北还怎么种地？老百姓还怎么活？河北境内屯了几十万兵，连几百人都拦不住？任人家来去自如？”

史子明似笑非笑，摸摸鼻子看向左右。

刘湛才反应过来，史子明如今是燕云汉人，心底是压根瞧不上大宋军队，自然无法和刘湛感同身受，没准还觉得好笑呢。

他把史子明送去休息，又安排人送了些金银过去，这才把冯平、两位公孙道长以及各连的管理层都喊来开会，通报了史子明的消息。

众人听说辽国有部落要来攻打皇家公社，个个严肃起来，纷纷出谋划策，甚至还有躲入太行山中暂避锋芒的建议。

刘湛喊道：“各位，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对面只有三百人啊？”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冯平先开口。

“对啊，辽兵三百骑，直取皇家公社，我们不慎重对待，是真的有可能被杀光的。”

“就算不提皇家公社的皇家二字，我们是大宋百姓啊，就由得辽人这样……”

刘湛气血上涌，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偷偷跑进来旁听的巴玉子说话了。

“可是刘郎，就因为我们是皇家公社，所以没人会来救我们呀。我们刚刚才从梁山逃回来，这路上哪里有辽兵呢？

在我们日本，要是有外来的武士想要从我们的领地过去，杀我们的敌人，我们肯定是不会阻拦的。

刘郎既然想要万事不求人，又怎么能将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呢？辽人来的时候，其他宋人不趁火打劫就算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来帮刘郎呢？”

巴玉子这番直白的话语引得众人侧目，冯平心中暗呼说得好，脸上还要严肃劝道。

“巴玉子你是外国人，对我们大宋还是有些误解的。在某些时候，大宋军队还是同仇敌忾，能够守护百姓的。”

“哦？什么时候？”巴玉子虚心求教。

老道长公孙尺捋着胡须打趣道：“自然是领了军饷以后，还是仅限当天，过了时辰那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哈哈大笑，显然人人都知道大宋军队的习性，尤其是河北河南这边的老爷兵，本来就是吸收周边如梁山泊等地的山匪流民而来，仗是万万不能打的，饷是天天要闹的，所谓杀人放火等招安，是这群人历来的心态。

皇帝和朝廷也不敢轻易把他们裁撤，否则马上就四处狼烟，山匪迭起。

这群老爷兵也心知肚明，就是为了在军队里混口饭吃，与辽人拼命是万万不能的。

而真正有战斗力的禁军，一般都要拱卫京畿，轻易不会为了几百辽兵而出动。

这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

辽军如果大举入侵，比如发动成千上万人准备攻打大宋，那大宋禁军就会赶往前线对抗，甚至会调西军过来，整体战斗力会突然变强。

但如果辽军只是几个人进来，那就是给各位厢军老爷送赏金，哪怕是再懒散狡猾的老兵，看见落单的辽军，都敢冲上去割首级换钱。

所以辽人在长期的试探之中也逐渐摸清了大宋的底线，每次就是派几百骑进来，厢军不敢惹他们，禁军要很久才能赶过来，各县都是据城自守，至于城外的百姓就躲进山里自求多福吧。

刘湛听得一阵气闷，虽然说作为穿越者来说，肯定想要有番作为的，比如程颐把自己看做半个反贼，刘湛也是无话可说的。

可这不是还没反吗，伱大宋官兵就不保护了？怎么着，辽兵南下一定秋毫无犯？反正狼牙棒不敲到自己的脑门上，就万事大吉了是吧？

三百人就想在大宋境内来去自如，还想打完皇家公社就跑？

刘湛发起狠心，昂声说道。

“各位，动起来！我要把这几百人，永远留在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