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一家大型三甲医院内，张晓玲和自己的母亲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妈，咱们真的就不治了吗？”

张晓玲的声音细如蚊蝇，她是多么不想问出这句话。

听着大女儿的话，女人身体一颤，已经哭的红胀的眼中再也流不出泪水。

这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得不做的决定。

先不提做手术的费用，就光是化疗的费用她现在都已经承当不了几次了。

这对她和小女儿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我不想上学了，现在去打工给小妮治病！”

张晓玲坚毅道。

女人缓缓转头看向张晓玲摇头道：“不够的，晓玲你要好好上学，将来不要再过我这样的苦日子！”

张晓玲底下了头，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去打工再加上母亲的工资已经可以勉强支撑小妹的化疗费用，以后万一有机会赚大钱了，就可以做手术了。

哪怕多让小妹撑一段时间。

苏文一行人来到医院之后，王语然主动找到张晓玲妹妹的主治医生，赵医生开始打听情况。

医生办公室里，赵医生看着面前一大群衣着光鲜的人。

眼中满是怀疑之色的问道：“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由不得他不谨慎，张晓玲家里被骗的事情，他们怎可能不知道。

在痛恨无良骗子的同时，他们也有些无能为力，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稍微帮助这可怜的母女。

除了这个，他们也无能为力。

毕竟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制度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医生可以违反的。

王语然开口道：“病人的家属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所以我们就来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助她们的！”

赵医生闻言，脸上的神色稍缓，他不会像张晓玲母亲一样，草木皆兵。

既然王语然说清楚了，他也就没必要再那么的警惕。

赵医生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的，那群骗子是真的可恨！”

“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王语然点头道：“我们已经了解！”

赵医生继续道：“这个小女孩得的是慢性髓系白血病，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发展有半年了，家里有只有一个劳动力，根本就很难做到平时照顾小姑娘，都是我们护士一起照顾的，小姑娘才五岁，慢性白血病一般持续1到4年，如果超过这个期限还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做不了骨髓移植手术的话，那人肯定没了！”

“而且这个小姑娘平时营养不良，所以免疫力还很差，化疗的后遗症要比别人还要大一些，所以现在小姑娘的状况很不好！”

“再加上她家里的条件，唉……”

赵医生说到这，叹息一声。

“小姑娘才五岁啊！”

“其实我们医院已经考虑到她家里的特殊情况，将每个星期一次的化疗，改成了两个星期一次，但这样病情就有些抑制不住。”

“现在已经有向急变期转移的迹象了！”

赵医生的话，让苏文一行人的心情变的沉闷。

赵医生长出一口气道：“如果你们真的想帮她们，就先将住院费和化疗费用交上吧，欠的费用再说，小姑娘等不了！”

“我去！”

刘洋开口道。

赵医生让一个实习生带着刘洋出去缴费了。

“你们还真的帮她们啊！”

赵医生有些讶异，他本以为这些人可能在他刚说出交费的时候都会找理由离开，可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化疗的费用可不便宜啊。

“那现在找到合适的配型了吗？”

王语然问道。

赵医生闻言，面色更加的惆怅道：“原本是有一个合适的，但她们家里拿不出来钱做手术啊，就已经错过了！”

就在这时女人敲了敲门，勉强笑道：“赵医生，我想好了！”

赵医生站了起来，揉了揉眉心，“大姐你进来说！”

“欸！”

女人应了一声，脚步缓慢的走了进来。

或许这样她就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我，我们不，不治！”

女人的话很轻，可却像是用了她所有的力气。

当这句话说完之后，她捂着嘴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明明在来之前，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哭，可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医生好似料到了这个结果一般，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看向了苏文一行人对女人道：“他们给孩子交了新的化疗费用，先把化疗做了，然后再住两天院，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再开点药！”

他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医院的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他已经看的多了。

可还是被眼前女人的经历所打动。

女人完全愣住了，她缓缓扭头看向开始被她认为是骗子的一群人。

紧接着她扑通一声就冲着苏文他们跪了下去。

这把苏文他们给吓了一跳。

第111章 《虫儿飞》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一开始是我不对，我眼瞎了，谢谢你们帮了我们！”

“快起来，不是说了么，我们这是在报答晓玲！”

王语然说着上前拉起女人。

女人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可能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苏文不忍再看这一幕，转过了头，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也绝不是铁石心肠。

如果事情发生在电视上或者新闻上，他也就唏嘘一下对方悲惨的命运。

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那就完全不一样。

而袁凯眼眶通红，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老刘这家伙真机灵，跑的够快！”

苏文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转身朝外走去。

程佳虽然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但看到苏文独自离开，她还是尽职尽责的跟了上去。

来到外面，张晓玲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去照顾自己的妹妹了。

于是苏文决定去病房看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在问了护士之后，苏文找到了病房。

里面放了三张床，一进病房就看到了张晓玲正坐在最里面的那张病床旁边。

正用手轻拍着床上的病人。

等苏文靠近了，才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光头小女孩，露出的皮肤有些蜡黄。

脸上有着病态的苍白，鼻子上插着吸氧的管。

时不时还张嘴呼出一口气。

张晓玲感受到背后有人，她转头看去。

就见苏文轻轻冲她点了点头。

“你们，是谁呀！”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眼睛微微睁开，声音很轻。

显的她此时虚弱不已。

苏文揪心不已，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笑着轻声回道：“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

小女孩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姐姐。

张晓玲微微点头道：“是我的朋友！”

小女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哇，姐姐终于有朋友啦！”

“姐姐不哭，小妮很乖的，从来没有麻烦护士姐姐！”

“嗯，小妮最棒啦！”

张晓玲揉一下眼睛笑道。

苏文强忍着离开的冲动，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他轻声开口道：“你是不是叫小妮！”

“嗯，我叫张佳妮！”

“谢谢你们能当姐姐的朋友，她可从来没有朋友的！”

“哪有，你别瞎说！”

张晓玲生气道。

小妮面色突然有些痛苦，呼吸变的有些急促。

“小妮，你没事吧！”张晓玲一下子慌张起来。

小女孩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吃力的抬起小手，反而再安慰自己的姐姐。

小女孩过分的懂事，让苏文心酸不已。

程佳此时已经转过身，泣不成声。

“疼就告诉姐姐！”

张晓玲一脸的心疼。

“唉，真是造孽啊！”旁边病床的大叔哀叹一声。

“小妮，平时都是忍着的！”

“这么小的姑娘，从来不大喊大叫，我们这些大人都自愧不如啊！”

“是啊，老天是真的不公啊！”

旁边别的病人家属也跟着叹气。

一阵的长吁短叹。

张晓玲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她此刻再也忍不住流泪。

因为她知道自己母亲已经放弃了小妮，也就是说小妮从现在开始生命已经进入到了倒计时。

或许母亲说的对，小妮跟着她们实在是太受罪了，还不如放手让小妮解脱。

可话虽如此，但她怎么也过不去这道心里这道坎。

“姐姐，你唱歌吧，唱了我就不疼了！”

小妮以为是自己惹姐姐哭了，急忙开口劝说道。

苏文看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张晓玲，声音轻柔道：“哥哥来给你唱吧！”

“好哒！”

小女孩轻轻点头，强打起精神。

苏文轻轻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睁开眼睛，轻轻唱道：“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苏文的声音富有磁性清澈明亮，就算是没有任何伴奏的清唱也极为好听。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张晓玲和程佳两女停下抽泣，怔怔的看着病床上笑的眼眸微微的小姑娘。

“真好听！”

“大哥哥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啊？”

“咳咳！”

小女孩说着突然咳嗽，小小的身体颤抖起来。

“小妮！”

张晓玲立即紧张起来，看了一眼床旁的监护仪并没有报警，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累了。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它叫《虫儿飞》”

苏文声音无比的轻。

“好好听，姐姐也要唱给我听！”

小姑娘似是轻声呢喃。

“好呀！”

张晓玲攥紧了拳头。

于是苏文又轻声开始唱了第二遍，这首歌很简单，并不难学，没一会张晓玲就能跟着一起唱了。

程佳抽了抽鼻子，也跟着唱了起来。

第二遍唱完，小姑娘轻轻皱了皱鼻子。

一股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张晓玲见此，立即手忙脚乱的拿纸轻轻擦掉鲜血。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嘻嘻！”

小女孩虽然没有再睁开眼睛，但清晰的声音却传入了苏文的耳朵里

没想到才两遍小姑娘就已经会唱几句了。

苏文突然灵机一动，他轻声道：“那我就教小妮唱这首歌好不好！”

小姑娘很是开心，说话的声音董比平时响亮了几分。

“好”

接下来，苏文和张晓玲和程佳三人又开始轻声唱了起来。

速度无疑满了许多，小姑娘嘴唇微动，也跟着唱。

而同病房的家属和病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唱了起来。

病房的动静立即吸引了护士的注意，当她们过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们就听到了《虫儿飞》这首歌老少皆宜，护士也忍不住停下脚步静静的听了一会。

这时赵医生带着王语然和刘洋以及张晓玲的母亲走了过来。

自然也听到了病房里的歌。

虫儿飞

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病房里响起了掌声。

“小妮唱的真好听！”

“厉害，小妮长大了肯定是一个歌手！”

……

听着病房里的夸赞，赵医生这才推门而入。

“唱的真好听啊！”

赵医生由衷的夸赞道。

这时他已经走到小妮的床边，看着小姑娘问道：“小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

小姑娘微微睁眼，笑的无比的开心。

“我刚才还唱歌了呢！”

“是吗，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赵医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么小妮就要诚实的告诉我，那里不舒服！”

“疼，身体动不了！”

小姑娘皱眉道。

女人咬着嘴唇，转过头去，不敢去看自己的小女儿。

王语然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们一会去打针，打完针就不疼了！”

赵医生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柔和一些。

这下小姑娘明显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打针很疼，不要打针！”

“打完针就好了！”

赵医生很有耐心的开导着小姑娘。

小妮闻言，眼睛瞪大，她开口问道：“那打完针我的病是不是就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赵医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牌，笑道：“没错，打针病就会好很多！”

“那我打针！”

小姑娘一脸的勇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