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谢承蕴脸上浮上一丝自嘲，自以为忍住不说就不会让对方误会，结果还是误会了。

为什么，他就这么笨，半点也讨不到对方欢心呢？

那无尽的执拗让他眼睛越来越沉，疼也越来越明显。

他永远，永远也学不会，也得不到江瑟瑟的爱。

可是，江瑟瑟，他不要放手。

谢承蕴攥紧手，轻轻偏头看去，冷汗钻进他的眼眶里酸涩不已。

他抿紧唇执拗地盯着江瑟瑟的睡颜，即使漆黑的夜里他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一双手搭在他手腕上。

带着温意。

半响，那双手没有动。

“疼就吭声。”

这一句话很轻，很软，是一片羽毛撩拨心弦，让谢承蕴干涸的心房冒出一丝泉水。

他没有吭声，但是眼睛里的黑却渐渐褪去了。

江瑟瑟支起身子坐起来，她脸上浮现出懊恼的情绪。

其实江瑟瑟刚刚说完那番狠话就后悔了。

她是医者，焉能分不出真的疼和演的疼，她不该让情绪影响了理智。

睡梦中被这种心绪影响，硬是才睡去了片刻又惊醒过来。

“是胆囊的问题，我替你再看看。”江瑟瑟从脉象里看出点问题。

她吹亮油灯，匆忙要下床去喊人进来。

谢承蕴一声不吭，只是侧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江瑟瑟探脉。

江瑟瑟低下头，就瞧见他明明疼到眼尾泛红了，却如同一个哑了声的小兽。

莫名的，江瑟瑟心口发闷，刚刚她还凶了谢承蕴。

她嫌弃对方装病，却不愿意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江瑟瑟坐在桌边提笔快速写着药方子。

“今日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她沉着脸，写完方子吐出气。

复而扭头瞪着谢承蕴，“让你不学好，都说事不过三，你以后再骗我便是真的病死了我也不晓得。”

她气恼的样子如同一只跳脱的小兔。

谢承蕴按住痛楚，让压力暂时减缓了那阵疼。

在江瑟瑟不解的视线里他取过一边的外衣披在江瑟瑟身上。

“对不起。”

——不该骗你的。

谢承蕴俯身抱住江瑟瑟，他的下巴抵在江瑟瑟的肩头。

即使他依旧疼得手臂微颤，可是眉眼间是如冰雪般的坚硬。

“以后不会这样了。”

以后不会让你担心。

江瑟瑟的神情一愣，然后没好气地把他推回床上坐下。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趁什么强。

待赶来的沁心把药方子拿走去抓药的时候，江瑟瑟才用毛巾替谢承蕴擦一下汗，然后板着脸把毛巾塞他手里。

“说，错哪了？”

谢承蕴眼里柔下来，“错在骗你。”

“为什么想出这些招数？一天天的你是没事干吗？”江瑟瑟别过头不看对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

果然得收了谢承蕴的话本子，学什么不好学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多少话本子里的人就是因为少张了一张嘴才落得个凄惨下场。

让他学，小心学到自己人财两空。

“以后还听不听阿福给你乱出招？”江瑟瑟好笑地又去旁边架子上给他拿了块枣糕。

这个病怕是嘴里苦涩得很，吃块枣糕甜甜。

“不听了。”谢承蕴顺从地低下头。

江瑟瑟把枣糕一股脑塞他嘴里。

沁心正好熬好了药，端着一碗药和一碗热水走来。

江瑟瑟接过药，用勺子搅了搅。

正准备把药递过去的时候，她看到谢承蕴虚弱地双手按在上腹，用一双凤眼看着自己。

“能自己喝？”江瑟瑟试探地朝他递了递。

谢承蕴一张脸波澜不惊，“不能。”

江瑟瑟：······

似乎看出江瑟瑟眼里的打量，谢承蕴掀起薄唇，“是真的不能。”

“行了。”江瑟瑟无奈叹口气，耐心盛出一勺子药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再用嘴唇碰碰。

确定凉了后，才送到谢承蕴嘴边。

一口又一口，好不容易才喂完一碗。

江瑟瑟揉揉自己的手腕，还好自己的手好的差不多了，不然让她再来照顾一个病人可真是费力。

“早点睡，晚上若是疼就知会我。”

说完这句话犹觉得不放心，她叮嘱了一句，“你要是疼昏过去怎么办？要不然今夜让阿福留在你身边守夜吧，我去侧房睡。”

谢承蕴原本乖巧的睫毛下飞快闪过一丝低沉，然后面无表情阻止来了江瑟瑟的想法。

“阿福到点就困，和猪一样。”

“这样啊······”

江瑟瑟遗憾地收回这个想法。

她躺在被子里，闭眼前再看眼谢承蕴，觉得他还不至于让自己病死，才安心地合上眼睛。

翌日一早，江瑟瑟下意识地一个翻身就抓住谢承蕴的手。

哪怕人还没睡醒，但是她已经把指头搭在了谢承蕴的手腕处。

嗯，这个脉象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总体跳动得比昨日好。

把完脉，江瑟瑟将头闷回被子里接着补觉。

因为喝完药也并不能立即好的缘故，谢承蕴断断续续疼了一晚。

加之他睡眠浅，所以一晚上没合眼。

如今看到江瑟瑟下意识的举动，他的心顿了一下，才重新如鼓点般敲打起来。

“江瑟瑟，人都是喜欢光的。”

所以久处于孤单中的他怎能不贪婪那多出来的一束光。

谢承蕴小心凑近江瑟瑟，双臂虚搂着江瑟瑟。

怀中人的身量单薄，乌黑的发丝蹭到了自己的下巴。

他不舍地再收紧一点，直到江瑟瑟无意识地抬抬手，他才急忙收回手。

睡得香甜的江瑟瑟终于睁开自己的眼皮。

她侧目一看，谢承蕴果然上朝去了。

真是敬职敬业，也不怕晕倒在朝堂上了。

“沁心，递给华阳公主的拜帖如何？”

江瑟瑟选了支芙蓉花簪子插进发间。

昨天下午她就差人去和华阳公主联系了，说想替华阳公主看看病情。

这段时间华阳公主正好住在宫里陪付皇后，江瑟瑟便能名正言顺地进宫了。

“华阳公主说让您今日去。”

“那就好。”江瑟瑟满意一笑，顺便又给自己补了多珠花。

“那我晚间就不在府上吃了，还有——”

她顿了一下，才交代道，“姑爷这几日身体不好，就不要让他亲自下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