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你们能拦死不让我死，那正好，我回去后当着我表哥的面自溢，到那时，我表哥只会更气。”

“你们许是不怕，可你们也有妻女，也有姐妹，到那时，就看看是谁更能狠下心了。”

“反正我只有一条命，你们去得用万千百姓来换，怎么说都是我赚了。”

这话说完，牢中一片静谧，摩罗阎注视良久，最后还是没有动她。

“我大概是知晓，为什么顾庭殊唯独对你不同了。”

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心性却如此坚韧，如果不是敌人，他倒是想把人娶回去。

这种小姑娘，当一只小宠物养着玩儿，倒是能逗逗趣。

可惜了，人不能动。

她说得对，自己若动了她，顾庭殊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自己倒是不怕，可对方不是个善茬，他可不论怨有头债有主与一套，死不怕，怕的是千百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天都城中那么多妇儒，自己不能用这个去赌。

在牢里被关了两天，入夜时，突然被两个力大如牛的婆子押去清洗。

换上身大红的外族服饰时，沈萋萋知道，明天大概就是最后一战了。

她没有反抗，对方怎么说便怎么做，即便最后拿出来一颗毒丸，她也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两个婆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的沈萋萋也什么都不说，等门再一次被关上后，她坐在榻上，老老实实地睡觉。

她一个女儿家，根本就出不去，便是好运能逃出去，也跑不远。

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养好精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可能就是她和表哥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幕色沉重，寒风就像一头刚刚苏醒的野兽，在外头疯狂嘶吼，搅得人不得安宁。

沈萋萋强迫自己闭眼，可再是佯装镇定，那颤抖的身子根本骗不了人。

她咬着胳膊，不让咽呜声传出去，一点点回忆过去，好让自己能在陌生的地方寒冷的夜坚持下去。

晨晓，大军压阵，节节败退之际，摩罗阎押着沈萋萋站在战马上，与顾庭殊遥遥相对。

“顾庭殊，让大军后退十里，不然我就杀了她。”

“王爷，是姑娘。”

“阿殊，下令退兵。”

“顾庭殊，那是我妹妹！”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话里意思都是让他退兵。

顾庭殊坐在马上，隔着销烟与沈萋萋相望。

“今日退了，明日也得退。”

只要沈七在他们手里，他们就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若是一命换一命，他能毫不犹豫把自己换出去，可如今不行。

这胜仗不是他一个人打出来的，死的的将士不会同意，万千百姓也不会同意。

把蛮夷彻底打败，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

他不说话，沐承泽急了，伸手就要抢他手中的剑。

“阿殊，那是沈七。”

顾庭殊转头，无人读得懂的眼和沐承泽对上。

“殿下，一个沈七，不能换几座城池，你是太子，比我更懂。”

沐承泽顿住，望着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他却好像被无边的愧疚自责淹没。

没错，一个沈七，的确不能换来城池。

今日若是为了一人退兵，那么他们便对不起整国百姓，更对不起用血肉抵挡蛮夷的将士。

那只抢剑的手颤抖着收了回去，沐承泽转头看向在风中飘摇的沈七，眼中含泪，却只能无力摇摇头。

沈谨时站在一边，看他们的意思，便是不再管沈萋萋的性命。

无论他心中再急，可这个结果无法改变。

风中那抹鲜红的身影，是他们亏欠了半生的妹妹，刚想着补偿她，如今却再也来不及。

“王爷，末将请命，带人去救回姑娘。”

十二领着身后的人跪下，顾庭殊却并未转头，

若是能去，他又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动呢。

沈七被敌军团团围住，便是能闯进去，那时她早已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弓箭手准备。”

“阿殊！”

知道他的意思，沐承泽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不能出手。”

若是这一箭射了出去，他只怕后半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来人，上书，江州沈七。”

“战死！”

随着话音落下，他搭箭拉弓箭，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利箭破竹，直接朝着沈七胸口射去。

摩罗阎没料想到他这么快就做出了决定，来不及多想，押着沈七就要往后倒去。

可原本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硬生生牵扯住了他的动作。

就在要放手之际，破空声传来，他才刚抬头，那利箭就已经穿破身前人的胸口，直直刺进心口。

那支原本不至于要命的箭，因为怀里押着的人，硬生生牵制住了，最后成了两人的夺命箭。

沈萋萋和摩罗阎一块倒在地上，胸口太疼，她连喘息都困难。

硝烟又起，四周吹来的风越来越大，大到浑身冰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努力睁开眼，透过混乱厮杀的人群，看到那个骑着马朝她奔来的人。

她扯动嘴角，本来是想朝他笑笑的，可实在是无力。

在被人抱进怀里时，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带着血腥味的手扶着冰冷的手，她虚弱地咳了两声，定定看了他几眼，终究还是无力地软了身子。

开始是血腥味，结束时，还是血腥味。

可开始她是怕的。

结束时，她满心不舍。

她还没有把心里话都说出口呢，怎么就这样了呢。

如果能重来，她要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那样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般后悔。

四周怎么那么吵啊，吵得她头疼，吵得她都听不见表哥说话了。

脸上有水滴落，带着一点点暖意，转眼却又变冰凉。

沈萋萋心想，她以后再也不要来关边了，这里的风好冷，这里的雨也好凉，她身体都要凉透了，可那滴雨却依旧能从触碰到的地方凉到她心底。

“阿殊……”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战终是落幕，沐承泽走过来，刚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能跟在顾庭殊身后，护送他们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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