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洛一觉睡到了夜晚。当他迷迷糊糊地醒来、突然看见窗外已经漆黑了后，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睡过头了，晚餐都还没——”话音未落，他却突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原来雪莉已经自己起来准备料理食物。她看见尼洛如此疲累的模样，就主动为他做起了晚餐。

尼洛尴尬地挠着头走到了雪莉身边，“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有啊，你乖乖走到位置上摆好餐具，准备吃就行咯，”雪莉俏皮地说着，“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菜就好了。”

“好的！”尼洛立刻遵命，跑回了餐桌上，眼巴巴地看着雪莉熟练地做着他买的食材。

雪莉把菜都端到了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结果就随便做了一些……”

“你做的我都爱吃！”尼洛立刻举高双手大喊道。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安静吃饭的二人。他们面对面坐着，享用着雪莉亲手做的晚餐。尼洛生怕打破了这氛围，悄悄地说了句：“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比我的好吃一万遍。”

雪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二人吃完晚餐后，尼洛直接像是强盗一样把所有的脏盘子脏碗都抢走了，声称“必须要交给小爷我亲自洗”，雪莉也笑着应允了。

二人最终一同坐在了沙发上，肩头互碰着挨在一起。

两人静静的看着那盏微弱的灯光不断贡献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光亮，没有言语。直到尼洛悄悄把手放在了雪莉的手上，雪莉最终也回握。二人的手如此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尼洛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多么想要永远将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握着她的手，如此简单平凡的美好，仿佛才是他真正追求的一切。他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充盈。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雪莉开启了不可避免的话题。

“就……”尼洛的脑中赫然闪过了爆破残破不堪的身体和基地内一地的尸体，“走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吧，说来也挺复杂的，我加入了一个组织，那个组织给我提供了情报。”

“组织？什么组织？”雪莉好奇地问。

“啊……那算是个秘密组织啦，”他的脑中闪过纪康和曹晏等人的模样，“你可以理解为是对抗邪恶势力的存在，正义组织，我就是其中一员，厉害吧。”

曾经是。尼洛不免想到，或许现在，“那个组织”已经不欢迎他了。

雪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显然她不太理解尼洛口中的邪恶与正义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是类似于牛仔和他遇上的一些坏人，”尼洛解释了一下，还笑着看向雪莉。雪莉勉强笑了笑。

“总之，这个组织接纳了我，教会了我许多知识和战斗的技巧。我也为此结识到了好多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家人。”

尼洛陷入了回忆里。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那些人了。这段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纪康和曹晏他们的身影在脑中也如一些剪影般遥遥地伫立在远处。

“然后，我从别人口中打听出了你可能所在的地方、最后发现你当真被关在那里。”尼洛犹豫了下，没有选择追问雪莉是否还记得基地的事情。

雪莉迷茫地点了点头，“你加入了那个什么组织后，还见得到你的父母吗？”

尼洛身躯一震，但还是强行按耐住了心中的悲楚——是啊，雪莉根本不知道他父母早就已经……

“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尼洛挤出了一个笑容，“所以我也算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了吧，跟孤儿差不多。最后也是那个组织收留了我。”

雪莉并不知道尼洛的经历，只是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

雪莉注意到了尼洛话语中的“战斗的技巧”，疑惑地问道：“你是加入了秘密警察、还是特工之类的部门吗？”

“差不多啦，我们负责打击的就是社会上那些最坏的恶人，守护正义之类的。”尼洛尽量将其说得诙谐了许多。

“那……那些人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有……”雪莉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的。

“对啊，”说到这里，尼洛兴奋地站了起来，站到了雪莉的面前，“给你表演一下，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开始凝聚异能、将其控制在了指尖处，最后凝聚出了一个小圆球。雪莉则震惊地看着尼洛的手中散发出了奇怪的白色光芒。

尼洛随手一弹，这颗白色的圆球瞬间弹到了墙壁上、而后又向着地面、桌底、天花板等地方弹来弹去，看起来毫无规律。

他耍酷地一动不动，而那圆球末了居然借由其他的角度弹了回来，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一把抓在掌心，然后把攥紧的拳头举到雪莉面前，变戏法似地张开手：圆球已经消失在了他的手上。

“怎么样，精彩吧。”尼洛炫耀般地笑着看向雪莉。雪莉藏下了惊慌的表情，勉强笑着鼓起了掌。

第86章 阴翳

“雪莉，你怎么了？”尼洛察觉了雪莉情绪的不对，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关切地走到她身边。

“我没事。”雪莉摇摇头。“你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噢，这就是异能，”尼洛笑着说道，“有了它，我可以做到很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说罢他又露了一手，瞬间凝聚了一发穿透的子弹，砰的一声猝然打穿了电视后的墙壁。

雪莉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洞。“这……这好像开枪一样，好吓人。”

“是有点像，我也可以无声地来一次。”尼洛又发射了一枚子弹，这次子弹则是悄无声息地在墙上留下了一个窟窿。

“可以……可以不要这样吗？”雪莉胆怯地说，“破坏别人的东西不太好。”

“这有什么？”尼洛不以为意，“这房子已经好久没人住了，而且我可以做到更厉害的。”说罢他又想要炫耀一手。

“尼洛！”雪莉提高音量大喊了一声，“别这样好吗……我有些害怕。”

尼洛一怔，“你……你不喜欢？”

“我不知道……”雪莉摇摇头，“这个东西，超出了我的理解。我不知道……”

尼洛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他收回了异能，沉默着看向她。二人久久没有言语。

“但是……我是靠它，才把你救出来的。”尼洛又突然开口说道，“它是我的一部分，你为什么要害怕它？”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

“你就是在害怕。你好像害怕我会伤到你，是吗？”

“我没有……”

“这个异能我从小就有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的父母不允许，我以为你会……你会理解我。”尼洛低下头。

“我不知道，尼洛。我第一次遇见这种奇怪的东西，我不知道要怎么看待它。它和我理解的世界不一样，我……我一点也不熟悉。”

“那我现在就让你熟悉一下，不就好了？”尼洛抬起头直直看向雪莉。

雪莉惊慌地看向了认真的尼洛。她居然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

尼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在怕我？”

“我不知道……”雪莉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我不知道，你当初，不也是用这个能力把那个醉汉给……你杀人了，尼洛。”

这一句话犹如诛心之刃，狠狠地刺进了尼洛的心里。他痛苦地看着雪莉，仿佛一瞬间、他回到了多年前，又变成了那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我……可我是为了保护你啊。”

“我……我是为了救你啊，是我救了你，我救了你两次！”尼洛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喊道：“两次！我不想杀了他，可是我必须要那样做，我……我是为了你啊……”

“这一次，也是我救了你，我用了异能才救了你！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没有它，我只是一个废物！”

“你懂吗？是我救了你！”尼洛歇斯底里地吼着、他不知何时哭了出来。雪莉更是被他的模样吓得缩在了沙发上，身体颤抖恐惧地看着他的模样。

“我为了你才杀了人的……我……”尼洛的脑中疯狂闪现出他杀过的所有人，他每一个都记得。那个流浪汉，除异教的杀手、黑帮的手下、爆破、基地的士兵等等等等。他早已杀了无数的人。

可是如今，他为了雪莉杀了这么多人后，雪莉居然对他感到恐惧。

他崩溃地大喊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不理解，自己变成这幅模样、全都是为了拯救雪莉，可是雪莉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尼洛又一次抬起头对雪莉大喊。

“为什么我救了你，你却要这样对我！”

“你没有！”雪莉也崩溃地哭了起来，”你没有……你没有……”

尼洛不敢相信地看着雪莉。雪莉也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

“你没有救我……是你害得我变成了这幅模样……

“是你的那个异能，害得我和我的父母被那些人抓了起来。是你的那个异能，害得我的父母死在了他们手中！是你，害得我被困在那里不知道多久，是你，是你！！”

雪莉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每一句话都疯狂地摧毁刺扎着尼洛的心，他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是你，毁了我的生活……”

尼洛的心犹如死了一般。他感觉四肢麻木、眼前的一切赫然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的脑中回到了那一个夜晚——他和雪莉握着彼此的双手，害怕地看着身躯肥大的壮汉露出了凶恶的神情，大声呼喊着：异能者滚出迪瓦肖！

他开出了第一枪——那一枪，似乎彻底为他的命运画下了定格。今后的他还会开出很多很多枪，每一枪都要杀害一条鲜活的生命、摧毁掉一个人的希望，一直到尼洛死去。

他这才意识到，雪莉也是那些人的其中一位，同样害怕着异能的存在。正是他开出了那一枪，才导致了他的父母身死、自己背负上了血腥和仇恨的不归路，间接害了雪莉和她的家人。

雪莉的这几年是麻木、绝望的。她整日被吊在那个机器上，亲耳听到父母在身边死去的消息、却完全不能动弹半分。

而这一切，却都是尼洛造成的。是他造成了这一切。他没有救下雪莉，反而毁了她。

尼洛内心的所有寄托和支柱随着他意识到的一切倾然崩塌。他恍惚地站了起来，走出了这栋楼房。留下了雪莉一个人痛苦悲伤地在沙发上哭泣。

尼洛昏沉地走在路上，迪瓦肖又一次下起了大雨，瞬间将他的身体浸湿了。夜色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与骤雨不断侵蚀着尼洛的神智，他已经忘了自己在哪、要去做什么，甚至以为回到了多年前，他的父母刚刚惨死、自己走在街上的苍凉场景。

尼洛的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没有起身。他双目空洞地看着地面积起的水洼和不断坠落的雨滴，犹如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孤零零地躺在街道的正中央。

在疯狂下坠的雨势和惊天动地的响雷声里，尼洛的口中发出了一丝死亡和绝望交织而成的惨痛呻吟。

除异教总部处，张贤成已经被送到了教主的面前。

教主依然坐在一团漆黑的房间内，背对着房内三名跪在地上的下属，不发一言。

“教主，您要的人已经‘收回’了。”其中一名下属恭敬地说道。张贤成则昏迷不醒地被随意放在了地上。

“关起来吧。”教主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三位下属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人还要别的什么用途吗？”

“这人，我暂时用不到了。收回此人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免最终我的计划真的失败。”教主漠然说着。

下属们自然不敢追问，立马应允，同时就要跪着退出房间。

“等下，”教主突然说道，“寐椁政府那里消息如何？”

“回教主，”下属立马说道：“政府打算秘密处死这一帮人，纪康也不例外。”

教主突然冷哼一声，房间内的威压犹如突然加重。三人心惊胆战地磕在地上，不敢妄动。

“那就启动那只部队吧，正式动手。”教主说道。

三人一惊。“您的意思是……发动战争？”

“没必要顾及那些人的脸面了。第一步是监狱，第二步是市政府。”

“明白。”所有人立即撤离了房间，留下教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