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舟自然是并不想踏进这种花街柳陌之地。

但身侧的姑娘被打的实在惨不忍睹，脸上到处都是淤青红肿，还有渗着血的伤疤，即便她拥有再美的容颜，此时也看不出来。

他既然遇上了，总不能狠心就此不管。

“无妨，若是让你一个人进去，我之前做的那些也都成了徒劳，你仍然逃不过责罚。”

沈衍舟本就因为沈柠汐去找司寇倾而有些心烦意乱，现在能帮上人，做些好事，也算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楚音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踏足这种令他不适的地方，难免感激感动。

沈衍舟搀扶着她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会更快一些。

老鸨本来满脸堆笑的招呼客人，见到满身污秽，形象糟糕的楚音回来了，顿时变了脸色。

“你还能走啊？看来那些下贱东西是对你手下留情了。楚音，你得罪赵家世子，害我们楼损失惨重，这笔账，全算你头上！赶紧把自己拾掇拾掇，脸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伤，都给老娘用胭脂水粉盖起来！要是你再惹得客人不快，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鸨面露凶光的数落责骂楚音，对于她受伤的事只字不提，只考虑她能不能继续赚银子。

“是，鸨母，楚音这就上楼去收拾。”楚音想要在这里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得听命于她的话，再多的疼痛和酸楚都得忍着。

“慢着。”沈衍舟忽然开口。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也很讨厌这里的气味，所以脸色不是很好，在极力忍耐。

“这位公子，是你把楚音送回来的吧，有劳了，我家楚音姑娘还有事，就不送了。”

老鸨见沈衍舟温润斯文，一派书生气息，加上他穿着低调，只当他是一个稍微穿了件好衣服的穷书生。

她可不待见穷人，字里行间都是在赶人。

楚音不愿见沈衍舟被这样轻视，忍着痛苦想要替他说话：“鸨母，不要为难他，是因为我，他才——”

不等楚音的话说完，沈衍舟就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微笑着递给老鸨：“楚音姑娘不是还要接客吗？这些够吗？”

此举一出，楚音愣住了，有些茫然的看向他。

他是想要让她伺候吗？

若是他的话，她宁可不收这份银子。

老鸨见到银锭子，瞬间两眼放光，立马抢了过来：“哎哟！原来公子是看上楚音姑娘了啊。来来来，快请去楼上。”

她将银锭子揣怀里，满脸堆笑的引着他去楼上，但话里又隐藏着别的意思：“这银锭子啊，是能让楚音姑娘伺候，不过，恐怕也就只能到傍晚之后了。要知道，好些客人都想点楚音姑娘呢。”

沈衍舟了然，又拿了两锭银子和两片金叶子出来：“这些够和楚音姑娘待多久？”

两锭银子就让老鸨露出贪婪的目光，在看到那两片金叶子时，嘴巴更是快要笑得裂到耳朵后面了。

这可是值钱稀罕的玩意啊！

“哎哟，公子这是哪里话，当然是想待多久待多久了，到明日晚上都行！让楚音好好伺候你，你怎么对她都行，她的花样可多了！保证公子满意！”

老鸨把这些银子和金叶子藏好，对待沈衍舟的态度也大变，已经把他当做这里的贵客了。

楚音跟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

也曾有男人愿意在她身上花大价钱。

可相对的，他们的手段也十分残忍，每次都要把她折磨的遍体鳞伤。她越是凄惨痛苦，他们就越是兴奋，也越舍得花钱。

这位公子虽然救了她，但毕竟花了这么多钱，恐怕她也不会好受了。

老鸨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沈衍舟微笑着看向她，声音冷了几分：“你可以走了吗？”

“呃……哈哈哈，哎哟，瞧我这个没眼力劲的，光顾着说了，我这就离开，不打扰公子尽兴了。”

老鸨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扭着肥胖的腰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沈衍舟偏过头，温和的问楚音：“你平日里……休息的屋子在哪？”

他不想用接客这样的字眼。

楚音回过神，即使胆怯也要佯装从容：“公子请随我来。”

沈衍舟跟着楚音去了楼上的一间客房。

里面的陈设布局很不正经，摆放了着各种逗趣的物件，香味浓烈刺鼻，让沈衍舟很不舒服。

“公子，容楚音换身衣裳再来伺候，楚音怕现在这幅模样，会让公子不悦。”

楚音已经接受了自己接的客人是他这件事。

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始终有种羞耻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把她当人、当姑娘家对待，结果现在却以这样的身份面对他。

可让楚音再次惊讶的是，沈衍舟对她笑着摇头：“楚音姑娘不必伺候我。既然那些金银能到明晚，那这段时间，楚音姑娘就请好好休息养伤。”

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放在了桌上。

“公子，你花了那么多钱，难道不是为了——”楚音的眼眶泛红，心里涌动的酸涩和暖意，盖过了她身上的疼痛。

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哽咽在了喉咙里。

她听见自己鼓鼓作响的心跳。

沈衍舟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温润的看着她，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我恐怕要在这里多坐一会，现在我上街也无处可去。”

他不打算去找沈柠汐，因为不想看见她面对司寇倾时的灿烂笑脸。

“当然可以。”楚音巴不得能多和他待一会儿，连忙去给他泡茶，“公子，请用茶。还想吃什么，我让下人送来。”

“不用如此麻烦，能喝茶便可。”沈衍舟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这里空气好，胭脂水粉的味道能淡些，而且也能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楚音不敢靠近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对他而言是亵渎。

她只敢坐在远一些的地方，一边梳发，清理脸上的污秽，一边悄悄朝他张望。

若是可以，她真想一直和他待下去。

但很快，她的美梦偏破了。

沈衍舟本来心情不佳，漫无目的的看向街上的景物。

而在这熙熙攘攘，并且较远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沈柠汐，独自一人行走着。

她大概又在司寇倾那里受到了冷落。

沈衍舟的心情很复杂，既心疼她，又暗自庆幸。

但更多的，是在见到她时，不自知就流露的愉悦。

“楚音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衍舟要快些赶到沈柠汐的身边，丢下这句话便匆忙离开。

楚音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到他的名字。

而这一离开，沈衍舟出了这扇门便将她遗忘了。

楚音却将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