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方莲上高一的时候。

那年，方莲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宁海市第一中学，那是宁海市最好的高中。

但是没想到，这个学校不仅有像她这样的尖子生，还有一些学生是靠父母的权势和关系进来的。这些学生，凭着小聪明，大多学习不错，但不刻苦，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互相攀比和享乐上。

更有甚者，他们中还有异常跋扈蛮横不讲理的人。

其中，有个“校霸”叫白玲，比方莲大一届，经常带着一帮人欺侮同学，稍不如意，便会对同学大打出手，全校的同学都怕得罪她，就是因为她父亲是宁海市的领导，所以学校对她的行为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莲也只是远远地看见过白玲，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方莲从来也没敢直视过。

给方莲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白玲左手总是在把玩着一支水笔，那笔被她玩得出神入化，像是吸在她手指上，无论在指间如何翻飞旋转都不会掉下来。

就是这个白玲，制造了轰动全市乃至全国的校园霸凌案。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微风习习的晚上。

因为下午在体育课上测试体能，所以晚自习后，大家都很累，回了宿舍洗漱完就都睡下了。

方莲也很疲劳，但她看了看时间，离宿管老师查宿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她想将一些该背的东西再巩固一下，又怕影响同宿舍的同学休息，于是和往常一样，她拿上手机和课本上了宿舍楼的天台。

天台在五层楼的上面，非常开阔，四周竖起高高的围墙，围墙之上又用铁栅栏加高了一截，很安全。

天台两端都围有长圆形花坛，养了很多的花草。

因为天气温暖、湿度合适，花草长得郁郁葱葱。

学校还很贴心地在边上立了几个柱子，柱子之间拉上绳子，方便同学们晾晒衣被。

方莲很喜欢这个天台，只要在学校，几乎每天都会坐在花坛边的石台上，伴着花草的芳香小声地背诵学习内容。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石台上，小声地念叨着白天学过的东西。

忽然，宿舍楼通往天台的大门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方莲看到有几个人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

黑暗中，方莲看到好像有五个人上了天台，其中一个人被推搡得差点摔倒，她趔趄着被带到了天台的一角，就在方莲的正对面。

只是因为中间有花丛遮挡。所以没人看得到她。

被推搡的人被一个人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站起来！”恶毒的声音。

方莲惊恐得不知所措。

她听出来了，这就是那个叫白玲的声音。

方莲想跑，但是腿却不听使唤。

“赵茜，你他妈的敢跟我的人眉来眼去，你他妈够骚的啊！”说着，白玲扬手便甩出一记耳光。

“我没有，他问我作业，我只是回答了他，我真的没有跟他眉来眼去。”被打的女同学哭着说。

“没有？”白玲左手不管什么时候都拿着一支笔。此时这支笔又在各指间快速地翻耍起来。

“赵茜，你妈真会给你起名字，你他妈还真够欠的，还他妈嘴硬！抽她！”

其他人听到命令，两个人抓着啼哭的赵茜，另一个左右开弓地扇起了耳光。

“我要去告你们！”赵茜突然愤怒地喊道。

“告我们！”白玲左手的笔翻耍得更快了。“把她扒了！”

另三个人一边按着挣扎的赵茜，一边撕扯下她的衣服，最后连内裤也被扯了下去。

透过遮挡的花丛，方莲看得心惊肉跳。

她下意识地想逃离天台。

可是有两个人当时正好面对着天台的大门，只要方莲一跑就会被看到，所以她一动也不敢动。

赵茜大声地哭着，反抗着。

白玲左手仍然翻耍着笔，忽然走到花坛边。

方莲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差点窒息过去。

却见白玲抓起一把花坛里的泥土，恶狠狠地冲到赵茜面前。

一个人掰开赵茜的嘴，白玲猛地将泥土塞进了赵茜嘴里。

赵茜呛咳呕吐起来。

“还敢吐！”白玲抓起地上被扯下来的胸罩，恶狠狠地塞进了赵茜的嘴里。看着赵茜丰满的双乳，白玲手中耍弄的笔忽然在赵茜胸前猛然地划了起来，一边划一边骂着：“我让你骚！让你骚！”

赵茜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方莲的心揪成了一团，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恐惧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白玲越划越生气，又一把抓住赵茜的头发一下子朝花坛边撞去……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不会死了吧？”一个人有点儿胆怯地小声问道。

白玲上去探了一下赵茜的鼻息，说：“喘着气呢！”

方莲身下一热，裤子湿了一片，这一热提醒了她，快跑，快跑，快跑！

她不知道怎么逃出那个天台的，只听到后面有人说：“有人，快看看是谁！”

她拼命地逃着，就在追赶的人的脚步声已经快到方莲所在的三层宿舍时，她扑进了已经熄了灯的宿舍，关上门钻进被子蒙上了头。

她全身控制不住地抖，裤子湿湿地贴在腿上，虽然蒙上了被子，但还是冷得手脚冰凉。

她在被子里哆嗦着打开手机，按下了1，然后又按了一个1，就在她想按0的时候，那两个1仿佛突然变成了白玲手中那翻飞把玩的水笔向自己划来。

吓得她手机一下从手中掉到了枕边。

寝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方莲窒息了，僵硬着身体绝望地等待着被那伙人揪出来。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她感觉有人把被子给自己掖了掖就走了。

原来是宿管老师，她用手电挨个床铺检查了一遍，然后就离开了。

方莲想告诉宿管老师天台上发生的事，但她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随着宿舍门的关闭，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方莲蒙着被子的身体又开始抖起来。

漆黑之中不断有狰狞的笑声在回响，一支滴着血的水笔变做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向她的心脏……

第二天早上，同宿舍的同学发现方莲没有起床，叫她时才发现她已经高烧昏厥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莲从昏厥中慢慢地清醒过来，看到爸爸焦急地守在病床边，正在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用毛巾擦着手。

方莲眼眶一热，委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莲，你醒啦！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两天了，急死爸爸啦。” 方伟见方莲清醒过来，连忙问道：“小莲，怎么忽然烧得这么厉害，是着凉了吗？”

爸爸头发凌乱，两眼充满血丝。

自从妈妈去世后，方莲还是第一次见爸爸如此憔悴，而且爸爸的工作那么忙，竟然为自己破天荒地跟单位请了假守在病床边。

可是自己还是爸爸引为自豪的女儿吗？

面对恶行，自己不但没能像其他人那样见义勇为，相反却被吓得……原来我是这么个自私、胆怯、没有担当的人呀。

想到这些，方莲感到无地自容。

她不敢跟爸爸说她看到了什么，怕爸爸知道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后感到失望。

“爸爸，我没事了，可能就是体能测试出了汗然后又着了凉。”方莲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