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感到万分煎熬。

岳明刚死的时候，她就联络了她的上级盖斯理。

她痛骂杀手办事不力，给她和徐升带来了危险隐患。

“没有关系，我们和这个钟都没有见过面，每次需要他时，都是在网上联系他，他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况且每次都是用不同的IP地址和他联系，事成之后，再把钱转到他的账号上。那个钟也从来不问杀人的原因。你放心吧。”老秃鹰盖斯理好像在睡觉，声音懒洋洋的。

“还有一事，需要找人补救……”王艳压低着声音说。

……

其实王艳知道组织不可能让一个杀手知道除杀人之外的任何事情，但心里总是觉得忐忑不安。

所以在追捕过程中，她本想借着钟辰翻墙逃跑的机会开枪打死他。

追捕中，她冲在最前头，当看到钟辰飞身上墙时，身后的武警战士都还没拐过弯来，一个绝好的杀了钟辰的机会。

可是，钟辰身手太好了，即使在负伤的情况下，仍然能攀爬跳跃。

王艳射出的子弹在钟辰的闪躲下，只打中了他的左肩，让他躲过了一劫。

抓到钟辰后，王艳跟警队解释说，晚上太黑了，以为嫌犯手里有枪，担心他继续伤人，所以自己才开了枪，而且自己是想瞄准他的腿打的。

算是将自己开枪的事圆了过去。

当时没有打死他，现在再想下手杀了钟辰就更难了。

她不知道钟辰能不能扛得住秦天和老钱的审讯。

这两个人联手曾让许多拒不交待罪行的案犯乖乖坦白。

“这可是两个狡猾的家伙！”王艳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紧张地来到审讯室侧面的监听室。

她心里盼望着钟辰能扛住，只要不开口，她就有机会干掉他。

可是，当她来到监听室时，正听到钟辰开口说话，她既鄙夷又紧张地注视着审讯室里的动静。

……

秦天看了看正渴望得到答案的钟辰。

“我认为，你是一个杀手。你因为愤怒而杀人，因为杀人而不得不继续杀人，杀人成了你谋生的手段。”秦天说道。

“那他也是个杀手啊，可惜啊！”老钱遗憾地摇着头。

“但他不是生来就狠毒、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人。他有能力，有本事，重亲情。但是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觉得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所以杀了一个又一个。他被恶人推进了深渊，然后他又被自己推进了更罪恶的深渊，他看不到回头的路。但他骨子里绝不是一个冷酷的人。”秦天说到动情处，不自觉地声音大了起来。

“秦队，咱会不会看错人呢？”

“不会！”秦天坚定地说。

“不过，他刚进来时的想法应该是 ‘不做软骨头’，但他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硬骨头。不知他现在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秦天又补充道。

“钟辰，我们秦队说得对吗？”老钱问。

钟辰低下了头。

秦天将检测报告从桌上拿起来给钟辰看了一眼，“钟辰，你看这个血液检测报告，你的血出现在岳明的那个臂力器上，这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是，”

秦天说到这儿，面色凝重地看向钟辰，“我就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是，岳明是我杀的。”钟辰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坦言道。

“我很想夸你，好汉做事好汉当！可是，我却夸不出口呀。”老钱说着站起身给钟辰倒了杯水，送到了钟辰面前。

钟辰不再抗拒，一口气喝了进去。

“钟辰，你本来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结果却……唉！那个姓黄的死有余辜呀。”秦天痛惜地说。

钟辰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疼，眼泪冲出了眼眶。

他 “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三年来压抑在他心头的痛苦、愤怒、怨恨、绝望，像决堤的洪水从心底冲了出来。

眼泪中他看到自己苦命的媳妇、未出世的儿子，即将成为孤儿的女儿，苍苍白发的双亲，还有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一个男人悲怆凄凉的哭声在审讯室里震荡着。

老钱端着空杯子，抬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秦天摇着头沉重地说：“你遇到的是一个两难的选题。姓黄的使你家破人亡，不杀他，难解你心头之恨，杀了他，你就赔上了你的一生啊。”

哭声更加悲怆，那声音让听到的人不觉之间鼻子也酸楚难忍。

老钱看了看手表，向秦天示意了一下时间，然后回到了主审台后坐了下来。

秦天轻轻摇了摇头。

他要给钟辰时间，让他把这几年来的压抑发泄出来。

过了一会儿，哭声低了下去。

……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谢谢你们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也谢谢你们对我的理解。作为回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钟辰凄凉地说。

这时，他已经不认为自己的坦白是软骨头了。

……

黄支书和他的两个儿子当然是钟辰杀的。

他在给媳妇办完丧事后就借口回去办复员手续。

回到部队的钟辰缜密地设计着报复计划。

办复员手续需要时间，再加上他又在丧假中，所以他不用出早操，不用参加训练和学习等等部队日常的工作。

他以部队已经批准退伍不方便再住宿舍为名，在部队招待所里开了一间房。

开始的几天，他买了酒，将自己关在招待所房间里很少出门，即使吃饭也是在招待所的食堂里对付一口，有时甚至一天都不吃饭。

领导和战友们纷纷来看望他，安慰他，他也只是默默地给他们倒酒，可是部队有要求，战士们是不允许喝酒的。

看着醉得不成样子的钟辰，战友们无不长叹唏嘘。

慢慢地也没几个人敢来了。

其实，钟辰根本就没喝多少酒。

他佯装酒醉，然后在周围人都觉得他烂醉如泥的时候，趁夜色掩护，从招待所后窗跳出，又翻出部队院墙，开着提前租来一直停放在隐秘地方的车，向海西乡方向开去。

三个小时的车程，他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想着他的杀人计划。

天亮了，他一直躲在离村很远的地方，直到天再一次黑了下来。

他知道，黄支书的大儿子一直在村里欺男霸女，还跟柚家村北头的一个小寡妇勾勾搭搭。

他蹲守在小寡妇家外面。

老天有眼，他判断得不错。

黄支书大儿子在夜里十一点半时，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从小寡妇家里晃了出来。

大部分村民家里这时都已熄了灯，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户人家还有亮光。

钟辰沉着地观察着四周。周围没有人，那还等什么！

钟辰从黄支书大儿子背后摸了上去，用粗壮的胳膊扼住了他的咽喉，然后只是轻轻一下，他的脖子就被拧断了。

杀了黄支书大儿子之后，钟辰又隐没在夜色里。

回到部队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悄无声息地翻进院墙，只几下便从后窗攀上二层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将酒瓶打开，喝了一口，再将酒洒在了身上，床上，桌上、地上。之后才上床睡了过去。

几天之后，黄支书的小儿子，在从乡里开车回村时，车在半道上陷进坑里，就在他下车查看情况时，被钟辰拧断了脖子。

黄支书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家破人亡的绝望，和这断子绝孙的结局让他发疯般一口咬定就是钟辰杀了他的两个儿子。

当地警方来部队调查时，招待所门口的监控在黄家两个儿子死亡那时间段里，根本没有钟辰进出的身影。

所有人都证明钟辰没有做案时间，他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杀人。

黄家两个儿子的死亡就成了个迷。村里逐渐传出“上天有眼”、“报应”之类的说法。

黄支书不敢出家门了。但是即使他躲在家里，也被钟辰半夜潜入他家，将他勒死在自家的茅房里。

之后钟辰办理完复员手续，就再也没回过柚家村。

但是年年家里都会收到钟辰寄回来的钱。

……

钟辰还承认有人出钱雇他杀人，在网上自称是甲方，先给他定金，事成之后，会按约定将钱划到他的账户里。

除了黄家父子，这几年他已经杀了八个人了，包括岳明。

除了这次遇到岳明的反抗自己负伤而被查到信息之外，在杀其他那几个人时，都被他按照甲方的授意在杀了人之后伪造成自杀或事故现场，而且，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但他还是想将所有他杀过的人都告诉眼前这两名警察，因为他要回报知音。即便他心里明白，无论是否承认，自己都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