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姿下了大巴到养老院时，还是晚了，天已经黑透了，医院里也紧闭大门，屋里只有红点还在闪着，这个点差不多都下班了。

她先拖着行李来到了宿舍，这边刚拿出睡衣准备换上，杨丽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顾晓姿你回来了吗？”

顾晓姿点开扩音器，捧着泡面盒子准备去接热水：“嗯，刚进宿舍。”

“吃饭了没？”

肚子适时发出了咕噜声，摸着扁平的肚子，她说：“没呢，我正准备泡桶方便面吃。”

杨丽颖那边传来了嘈杂声，刺啦刺啦磨耳朵，等过了这段噪音，顾晓姿才听清她说什么。

“我也没吃，走，我请你吃饭去。”

顾晓姿手一顿，她讶然，自己和杨丽颖算不上什么交情，只不过是借着万玲的名声过来学习的，平常见了面也只限于点头算是打声招呼，交集可一点也没有。

这场饭局绝对不简单。顾晓姿知道，没有单纯的利益，杨丽颖是不会花费这个心思来请她吃饭。

顾晓姿犹豫是否要拒绝，不管她什么目的，总之自己对她不是很了解，万一有哪方面做的不好，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就得不偿失了。

像是猜到顾晓姿的忧虑，杨丽颖略显轻松的说：“走吧，你来这么久我光顾着忙别的，也没正经跟你聊聊天，正好今晚我有时间，你也没吃饭，这不就巧了，我这会去开车，在大门口等你啊。”

这不容拒绝的态度直接堵回了顾晓姿所有借口，她只好认命答应，匆匆换了身衣服下楼。

停车场建在小公园外侧，是个能停10辆车左右的空地，护理员大多都是骑自行车或者步行，有专门的停车棚，这里是给来看望老人家属所建的，就连医生也不能占用，必须停在养老院外面。

冬天天冷，来看望老人的家属不会选择在晚上过来，所以停车场只有一、两辆车，顾晓姿刚到，一道晃眼的大灯射进她眼中，她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紧接着就是响亮的喇叭声。

她看清车子上面熟悉的奔驰标志，快步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后还不忘跟杨丽颖热情聊天：“院长，这大晚上让你破费了，咱去吃点什么啊？”

“前面有家炒菜，非常出名，我领你去尝尝。”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

隔着窗户，顾晓姿看到饭店名字。

聚源饭店。

是一家门头不大，看着年数悠久，有点脏乱破旧的小饭店。

她心里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跟着杨丽颖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卫生和顾晓姿估摸的差不多，就是那种非常平常的街边小店，没有什么稀奇地方，桌子凳子大概用了不少年，上面纹路都磨平了，有的凳子坐久了出现了裂痕，刚一坐下就刺啦刺啦响，四个凳子腿有高有矮，屁股一动就跟跷跷板一样左右跳动。

一楼摆了几个桌子，二楼大概有包间，她们两个人，自然不用去包间，杨丽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在屋子里找了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老板娘就端上两套包膜好的餐具放在桌子上，拿了菜单给她们。

“你吃什么？”

“啊？我吗？吃什么都行，我不怎么挑食。”

顾晓姿正在拆餐具上的薄膜，她看见杨丽颖刷刷在纸上写了几道菜，就叫来了老板娘递给她。

“能吃辣吗？这里多数都是麻辣口，我尽量点了几道不是很辣的菜。”

“能。”

杨丽颖往餐具里倒了点水，将所有餐具涮了涮，又往顾晓姿碗里倒了点，顾晓姿赶紧学着她的动作，也将碗碟勺子筷子都用热水烫涮一遍，把水倒进了垃圾桶里。

等菜的功夫，顾晓姿这才打量起了这家饭店。别看饭店不大，比不上那些大酒店精致干净，但来吃饭的人真不少，从刚才起，就陆续有人进来，有直接上了二楼包间，有的也在一楼找位置坐下，等到后面来的，就因为没有了地方而失望离开了。

这家店诱惑力这么大？

这更让顾晓姿好奇，到底店里的饭菜有多好吃，客人络绎不绝往这里来。

“看什么呢？”

顾晓姿回神，半开玩笑说：“院长，这可不比我第一次来你请我去的那家饭店啊，是不是我哪里干的不好，你这准备辞退宴呢。”

说话间，第一道菜上来了，是个凉菜，杨丽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催促着她尝尝。

“有什么话等吃饭了再说，我可不跟你推让了，就咱们两个人，该吃吃，该喝喝，对了，你会喝酒不？咱俩开一瓶？”

“别，你还开车，开车不喝酒。”

杨丽颖不在乎的摆手：“怕啥，这里离着养老院那么近，走回去就当消食了。”

顾晓姿劝不过她，杨丽颖叫来老板娘要了两瓶啤酒满上。

“来，先走一个。”

一杯酒下肚，顾晓姿觉得自己已经半饱了，她真不适合喝酒，这才一杯，酒精就开始上头了。

两杯酒下肚，顾晓姿脸彻底红了。

杨丽颖还笑话她，出来吃饭被两杯酒给放到了，这要是跟什么领导吃饭，合作连谈都没谈，自己先趴地上了。

但此时，顾晓姿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竟然回忆起在孙睿婚礼上大闹那一番的场面，现在想起来，顾晓姿觉得当时发挥的还是不好。

“你可别取笑我了，院长，我哪有什么酒量，第一次喝酒就是在我前夫和小三的婚礼上，我喝醉了大闹了一场，连万玲都差点没拉住我。”

杨丽颖竖起耳朵，瞬间来了兴趣：“说说，这里没别人，也不用叫我院长，就当私底下八个卦。”

这倒也没什么避讳，顾晓姿早就不在乎了，她讲出来就跟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一点也没有什么恼怒、后悔的想法。

“渣男！”杨丽颖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是挺渣的。”顾晓姿毫不客气赞同。

气氛彻底打开，饭菜陆续上了桌，顾晓姿没了拘束，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和杨丽颖聊天也轻快了不少。

“就这样你没报复他？这要是我，我非把他们家搅个鸡狗不宁，还想让我净身出户，呸！没门，我告他个婚内出轨都算轻的了。”

顾晓姿激动的差点拍手叫好，她吃了一口菜，下一秒，差点齁到吐出来。

她满桌子找水，茶壶里倒得热水，她喝了一小口差点烫着舌头，最后一股脑把杯子里的啤酒灌了进去，这才缓解了刚才那阵尴尬。

“杨姐，这菜好咸。”顾晓姿小声提醒。

杨丽颖仿若无闻，招手让老板娘过来：“给我来五个馒头。”

五个！

老板娘在顾晓姿震惊的眼中端着一盘五个摞在一起的馒头走了过来，那馒头也大，叠放在一起跟座小山似的，往桌子上一放顾晓姿就已经感觉到噎嗓子。

杨丽颖直接拿起来了一个，两边一掰，中间掏了个洞，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去，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

“真香啊，他们家饭果然这样才好吃。顾晓姿，你也尝尝。他们家馒头都是自己蒸的，跟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非常非常好吃。”

顾晓姿表示怀疑。

杨丽颖直接照刚才的方法给顾晓姿弄了一个，塞进她手里。

冒着油光的菜被放进了馒头里，汤混着油浸到了馒头里面，香味扑鼻，顾晓姿勉强咬了个边边。

“大点口，没事，你尝尝。”

好吧，杨丽颖都这么说了，顾晓姿在扭捏也实在不好看，她咕嘟咽了口口水润湿嗓子，张大嘴对准中间位置，一口咬了下去。

馒头的包裹下，竟真的掩盖住了那咸味，突出来刚才没尝到的麻辣鲜香，掩盖住咸涩的苦味，倒真是一绝。

顾晓姿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馒头，含糊的夸奖：“杨姐，味道真不赖。”

杨丽颖塞进去最后一口，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那当然，这店别看表面，有时候装修的富丽堂皇，里面不一定好吃，有时候街边最不起眼的小摊，说不定隐藏着美味佳肴。”

说这话时，杨丽颖一错不错看着顾晓姿，目光如炬看透了这个人所有一切。

到这里，顾晓姿好像有点明白这场‘鸿门宴’的意思了。万玲说的没错，杨丽颖能看穿人的心思，几乎所有秘密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这种人最可怕之点也就在于我看穿了你，但我自己不说，而是从你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并且一招击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真是厉害！顾晓姿不禁想象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个能力，这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头疼了。

“杨姐。”顾晓姿喝了口啤酒解了口中的麻辣，香甜甘醇的酒精让她面对杨丽颖时，产生了模糊的晕眩感，借着这个样子，她倒是可以很好的装糊涂。

她说道：“今晚这顿饭吃的真满足啊，说起来，刚进来时我还在想以你的身份怎么会到这种小饭馆里吃饭，没想到，你不光能力强，这看东西也很准，内在外在被你一抓即中，真是厉害，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似的这么厉害就好了。”

“那容易，正好我想培养一个副院长，找了好几个合作人都没看对眼，你要是想学我就亲自教你，你这么聪明，肯努力干，用不了半年就能和我一样。”

看吧，再狡猾的狐狸也要为自己的目的而暴露出尾巴。

杯中重影，顾晓姿微醺着双眼，迷蒙中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她撑着脑袋，眯着眼看杨丽颖又夹了一筷子塞进馒头里，吃的香甜。

她好像不担心顾晓姿会拒绝，也是，像她这种人，用人之前一定会先把那人的底子给查清楚，这样才能便于放在自己身边没有危害。

顾晓姿缺什么，她都了如指掌，她即会想办法帮你，也会用牢固的绳索将你捆绑在身边，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杨姐，今晚的酒喝的差不多了吧…”

杨丽颖没有接她故意偏离的话题，她直接说出了今晚的目的：

“顾晓姿，你要不要到我养老院里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