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德瞅着空荡荡的桌子调侃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邱平舒展开身体躺在椅子上回道：“我不懂茶道，饮酒又误事。索性干干净净。想来，你也不缺这一杯水。”

“倒是个妙人！”

右手摩挲着藤椅把，霍德抬眼问道：“说吧！你小子想交换什么？”

邱平轻笑道：“是不是换个称呼？”

上了谈判桌，需搏一个地位平等，这样才有利于后面的谈判。

霍德嘿嘿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邱道友！请说吧！”

邱平深吸一口气，细细地品尝一番空气的味道，这才开口。

“不知这一瓶丹药可以换几个消息？”

霍德的眼眸蓦地亮了几分，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在这秘境中与他交易的修行者不可胜数，但换取消息却极少。有意思的是，凡是与他换取消息的，最后在这秘境之中都活的极好。

“这要看你想换的消息是什么。若是太过隐秘的……”

邱平摇摇头，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我对挖人隐私没有太大兴趣。我想知道的是，此处为何叫罪恶之城。自进入秘境以来，所见所闻与外界差别不大。纵然是杀生礼和良人井，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罪恶。”

他看向霍德继续道：“我要在此地待许久，这事得先搞清楚。”

“这事你算是问对人了。”

霍德靠在椅背上说道：“这罪恶之城的起源，没有谁比我们地缚灵更清楚的。”

“从表面看，这里的确跟外面差不太多。有山有水，有善有恶。可若是细看，你就会发现这里的一切与外面是截然相反的。”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继续说道：“良善遁于荒野，凶恶居于广厦。凡事利字当道，且可堂而皇之宣之于口。众生不以逐利为耻，反以逐利为荣。”

邱平依旧感到疑惑，提了提身体，稍稍坐正几分，问道：“你说的这些在秘境之外亦存在，可却并未冠以如此恶名。这又是为何？”

霍德老神在在地捋着山羊胡，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

“是存在！可众生敢认否。”

“外面的世界啊！做着腌臜的事情，却总以各种冠冕堂皇的虚伪之言来掩饰。庙堂者言商人逐利，不利于民。背地里却没少索取利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逐利之行。”

“修真界更是荒诞，满口仁义道德，哪个又做的不是杀生偷天之事。”

“可笑就可笑在，可做不可说。”

“此地将一切虚伪揭去，自然就成了外界眼中的罪恶之城。”

“杀人放火不是罪，偷鸡摸狗更非恶。唯有坦坦荡荡才是真正的罪恶。有趣吗？着实有趣的很！”

说到此处，霍德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面目狰狞，肝肠寸断。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天空骂道：“贼老天！我们地缚灵因怨念而生又如何？你处事如此不公，该死！真真的该死！”

邱平轻挑右眉，轻挥衣袖，桌上凭空多了一个酒壶和一尊酒盏。坐正身子，他示意霍德自便。

霍德也不客气，抄起酒壶直接往嘴里一阵猛灌。直将一壶酒尽数送进五脏庙，顺带着山羊胡和背心也饮了个通透。

把酒壶往桌上一丢，他坐了下来，醉眼朦胧地看着邱平。

邱平收走了酒壶酒盏，抖了抖衣袖问道：“戏演完了？”

霍德双眸微眯，醉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真是无趣！本想着用这条消息与你结个善缘。即如此，这瓶丹药刚好够换这个消息。”

邱平点头道：“好！”

松了骨架，他将身体的重量全副交给藤椅，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起来。

霍德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次三番，最终没有出手。他站起身，利索地走到院外，站在门口看着灵田，他背对着邱平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出手？”

邱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藤椅，站在桌旁看着霍德回道：“不确定！”

霍德又问道：“你有把握赢得了我？”

邱平摇头道：“你我隔着三个小境界，我没把握赢你。”

霍德右手捋着胡须，左手食指轻扣大腿。

“那你还敢放我进去！”

邱平随意道：“你废话太多了！”

霍德身体一滞。

“期待日后再与你做交易。我每月十六会出来。”

‘来’字落地的一刻，院门口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确定霍德已经离开，邱平长长舒了口气，坐到藤椅上。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没一会功夫就聚集成豆大的水滴。

约莫过了一刻钟，忽有清风袭来，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用力一撑藤椅把，站起身往屋内走去。

想起刚才种种，他心中一阵阵后怕，自己怎么就脑筋搭错，放霍德进院了。好在这种邀请只管一次，霍德再想进来还需要经过他得邀请才成。

边走他边复盘刚才的一番沟通。罪恶之城果如资料中记载的那般，是个只讲利益的地方。就是地缚灵这种因怨念而生的生物，也极擅长算计。

也许，这就是姬无忌送他进来的目的。要想在修真界好好的生存下去，尤其是面对那些大佬们，唯有擅长算计，才能博得一线生机。自己之前的博弈，多少还是占着运气。稍有一步运势未到，都是身死道消，或者成为傀儡的命运。

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陋，除了刚才被挪出去的一桌两椅，只有一张床和三个蒲团。角落里堆着几件农具，隐隐有灵气波动。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之前为百药阁种植药草，并未见到务农的法器，这东西多少算是奢侈品，一般来说只有高门大户种植价值不菲的药材时才会用到。

虽有好奇，他却无心研究。在周身布下数道符箓防身，他随意选了一只蒲团盘膝坐下，修炼起观元功。

从此刻开始，他的生活里不再有睡眠二字。没有足够的安全保障，睡眠与寻思无异。

三个小时后，心中有所躁动，他停止修炼。

起身收了符箓，他准备出去巡视一番自己要耕作的灵田。刚到屋门口，就见一只白猿站在栅栏外，眼神漂移地往屋子里瞧。

一人一妖双眸对视，白猿一愣，显然对邱平的出现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