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双手合十，也不睁眼，“金太后，你的拳头真硬，就不怕招来愤怨？”

一个招摇撞骗的老东西居然也敢呵斥自己，金龙女上前一脚踢向木几，若是普通木料，早就成了一堆烂木渣子，讵料，木几非但完好无损，还巍然不动。

老妇人伸出一只枯手缓缓推开金龙女的脚，“五千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莽撞不懂礼数。”

“关你屁事，你敢来我的地盘招摇撞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金龙女破口大骂。

“是，五千年过去了，恩怨不再提，做人不能太过份。”老妇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否则，你的福报，你儿子的福报都没了。”

不待金龙女再怒骂，万兽王盘膝坐下，“既来之，则安之。说说你的目的。”

“你明白的，不能强求。”

“若我说我俩两厢情愿，你可信？”

“万兽国已不是当年小小的附属国，万兽王也权倾天下，何须执意难为大家？”精锐的光芒躲藏在老妇人老迈浮肿的眼内。

万兽王久久地凝视着老妇人，许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事已至此，你心知肚明，复国何其难，再说你国的臣民早已鸟兽散，不如放她一条生路。”

“她可心甘情愿？”

“你好好想一想，她如何才能有今天，若再有三长两短，恐怕不是你我想看见的……”

两人说得隐隐晦晦，金龙女似懂非懂，白公主完全不懂，隐约觉得与万兽王提及的心上人有关，心中寒凉了一半。

场面不友善，也未有杀气。

金龙女从怀里取出四枚洁白的狮牙，老妇人将四枚狮牙摊在自己手中，手中冉冉升起一层白雾。

白雾中一个小女孩狮牙龙尾，舔舌咂嘴极其可爱，老妇人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潸然泪下，“终归是她的劫。”

“什么劫？”金龙女身子往前一靠，险些撞翻了水晶球。

小狮女坐在手掌心，托腮看着白公主，一对眼睛灵气十足，白公主掩不住的喜欢，伸手去触碰小龙尾。

小龙尾摇一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手指，翻过身抱着她的手指，把脑袋贴她手指上，金龙女伸出龙爪，小狮女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奶奶，奶奶。”

老妇人一下子攥紧手指，掌中的小狮女不见了，白公主悻悻地抽出自己的手指，老妇人垂泪不已，“命，都是命，拗不过的命。欠她的，始终要还。”

“哈哈，她叫我奶奶，她叫我奶奶，招弟以后是万兽公主。”金龙女按捺不住的欢喜，拉着万兽王的手，“我的儿，你注定会生儿育女，林家有福报了，有福报了。”

哈哈哈。

金龙女捂住胸脯仰天大笑。

他仍旧不置一词，稳稳地盘膝坐在老妇人对面，老妇人掀开了水晶球的红盖布，干枯的手放在水晶球上，许久，水晶球无半点动静。

“十八皇族之一！”老妇人喃喃自语，她的蓝眼珠变得清澈水亮，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然后眼睛落在他的颧骨上，“像极了你的父亲，林成栋。”

金龙女身子朝前倾了一下，“你认识林成栋？”

“母后，”他朝金龙女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少言，然后谨慎地看着老妇人，“天下人知林成栋者，不在少数，知道我是万兽王林浩天，也非少数。”

老妇人挺直了腰板，蓝眼珠仍然盯着他的颧骨，一言不发，头上的白发渐渐转灰，由灰渐渐转黑，皮肤渐渐变得丰润，更有弹性，五指的关节慢慢变小，爪尖由尖变短。

万兽王对她的变身并不惊诧，“说说十八皇族。”

以老妇人卜算，天外来的星球和地球一共有二十二种族，每一种族有一位王，二十二种族常年征战不休，但最终，其中十八位王必定结盟共同对付另四个种族才能长治久安。

谁是十八王？

没人知道，她占卜末世灾难，却占不出十八王，仅知水晶球无法感知十八王。

“我不相信十八王能结盟，恩恩怨怨，谁来解得开？”林浩天鼻子哼了一声。

“是，我也不相信，我师傅也不相信，”老妇人并不像危言耸听，“谁能胸襟似海抛却一切恩怨来结盟十八王，想来想去，只有梓鶸王。”

我的天，还有一位梓鶸王。

白公主这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世间并非万兽王独大，至少还有一位王比万兽王更得人心。

她不禁对梓鶸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惜两人并不细谈，老妇人沉痛地说，“十八王不结盟，相继堕入食物链的底端，从此不能翻身，彻底成为四种族的食物。”

“别的我管不了，我万兽家绝不可能被人吃吃喝喝，老子不吃喝他们已经不错了。”林浩天骄傲地抬起头。

若之前，白公主欣赏他的骄傲，恐怕还心生景仰，可此时，听不懂他俩谈的何人，只知在老妇人的眼里，万兽王不足为惧，甚至还不屑一顾。

“过度的自信就是自大。”

万兽王正了正脸色，“你如何让我相信，这一次不是你们危言耸听的计谋？”

“除了半熊王，半兽七王皆入其中，还有子车干。”

林浩天正在快速地思考，评判妇人的可信度，“为什么没有半熊王？”

妇人摇摇头，“他没有位居其中，水晶球里有他的命运。”

“什么命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改变一个人的命数可能会改变周遭所有人的命数，乃至于影响人类的进程。”妇人将一枚碧玉扳指放在万兽王面前。

这枚扳指闪着绿光，妇人完成了自己凡岛的寻王之使命，即将远行。

“为什么要凑十八王？”

“恁你多大的能量，也不可能超过宇宙能量，十八王结盟才能让所有种族幸免于难，否则，梓鶸星变火球，地球变水球，即使个别种族逃上了另一星球也不会长久，因为生物相生相克，一个种族灭绝同样会给其他种族带来灭顶之灾。”

万兽王耸耸肩，“耸人听闻。”

“如果梓鶸人灰飞烟灭，植物就开始灭种，如果万兽家绝了，动物就相继死去，京都人也得不到粮食和动物禽肉，会饿死，你可以不信我，你信梓鶸王吗？”

老妇人两次提及梓鶸王，白公主发现，每一次万兽王都是在强行镇定自己情绪，沉默了一下，怒不可遏的万兽王霍地拔出了剑架在比妇人的脖子上，“不信，别吓唬老子。”

“面对现实。”妇人面对他的铁剑毫无畏惧，“你的眼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痛苦，它们吞噬着你的灵魂。”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灵魂吧。”他往前压了一下，血从卜者的脖子上流下来，衣衫红了。

白公主惊慌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要杀人，你愿信就信，不愿信就算了。”

“你们串通了来耍我。”林浩天恶狠狠对着她。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鹿秀娟上次带我来的。”她觉得万兽王疯了，真心疯了，不知梓鶸王什么来头，他一听就疯了。

“我告诉你，我是万兽人的王，我承担万兽家族的繁衍，谁想动万兽家族谁就死。”

莫名其妙。

她握住了他的剑，血从她的手掌心流到胳膊上，剑身有一种邪气进入了她的体内，她破天荒地摆出一张冷面孔，冷冷地对他说，“你还是一头野兽，杀人如果能解决问题，你杀了她就是，生什么气？”

妇人的面相逐渐模糊，直到缕缕烟过，妇人、水晶球和红盖布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地毯瞬间腐化，变成粉尘飘浮在空气中。

金龙女呛得不行捡起地上的四枚狮牙，率先走出了屋子，再回头，“卜”幌子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