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使劲儿很大，手没抽动，反而疼得厉害。

程临渊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直皱眉，声音又冷上几分，“叶开霁！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程临渊！”被这种趋近于排斥的态度对待，叶开霁只觉得心都在被钝刀子一下一下划拉着，疼痛难忍，此刻理智也濒临失控，声音里难掩怒气，“你他妈为了那么个玩意儿吼我！”

“从前为了苏合我他妈忍了，现在那玩意儿是什么？！替身？！”

“你为了个替身吼我！”

他拽着程临渊的手往自己身前拉，眉眼间尽是戾气，“你这么护着他，是因为他在床上伺候得你很舒服？就他那身……”

听这人说话越来越没有素质，程临渊干脆抬脚重重踹在身前人的小腿上，张嘴呵斥道：“嘴巴放干净点！”

叶开霁痛呼一声，后退好几步，面目有些扭曲，但总归是让因暴怒而失去理智的脑子回归了些清明。

望着心上人盛满愤怒和厌恶的眸子，叶开霁身形僵硬，抬手形容狼狈地抹了下脸孔，再放下时，脸上已经换了张慌张懊悔的神情，上前一步，“渊儿，渊儿抱歉，是我气昏头了，说的气话……”

程临渊后撤一步表示警戒，身形却严实地把苏献护在身后，“免了，托您的福，我弟弟身体不适，就不方便招待客人了。”

他特意在“弟弟”“客人”两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叶开霁面色隐隐扭曲一瞬，是小腿上仍有的隐隐疼痛让他勉强保持住理智，他的视线在程临渊泛着一圈明显红肿的手腕上扫过，又落在程临渊身后被挡住大半的苏献上，眸中阴翳一闪而过，最终挤出一个微笑，“好，我走，只要渊儿你别生我的气。”

说罢，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

见叶开霁离开，程临渊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明明想着让苏献多见人对状况有改善，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到把人刺激成这副模样。

他回身蹲在苏献身侧，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上的黑发，“方才叶开霁说的话，别往心里去。”

苏献已经止住了呕吐，他低垂着脑袋，脸上神色被尽数遮掩，估计是刚才那阵猛烈的呕吐又伤了嗓子，他的声音非常嘶哑，“……临渊哥恨我吗？”

声音太低太哑，导致程临渊都没听得清楚，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将苏献勉强拼凑出来的希冀摔得粉碎，苏献只觉得身下的地板一点点变得绵软，逐渐化作了泥泞，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被名为“绝望”的情绪用力向下拉扯，直至要堕入无间地狱。

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目光，也由从前的平和包容突兀变成了一座无形的大山，向他沉沉地压过来，压得他无所遁形。

他是个强盗，抢了哥哥的活命的机会！

还是个骗子，竟然在拙劣地模仿哥哥的言行举止！

真是……卑劣。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警告！】

【检测到任务对象状况异常，救赎值-10，当前救赎值20/100】

喃喃说完这几句话，苏献猛然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跄着，跌撞着上楼，他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次，他锁上了房间门。

背靠着门板跌坐下来，脑袋埋入膝间，泪水很快顺着脸颊往下……

*

死的是他就好了？

程临渊听清楚了这句话，心里都揪成了一团。

再一看救赎值又负增长一大截，心中更是苦涩。

心中的账本上又给叶开霁记了一笔，程临渊幽幽叹口气，起身朝楼上走去。

站在苏献门前，他抬手敲响房门。

果不其然，没人应。

“阿献，你先开门，我们谈一谈。”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莫名的，程临渊都能想象到苏献委委屈屈缩到角落胡思乱想的可怜模样。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当面说。”

想了想，程临渊下楼拿了药箱，他拧起眉，做出苦恼的样子，微提声音开口：“手疼，疼到动不了，要是有人能给我擦擦药就好了。”

话落，不到一分钟，门开了。

没忍住，程临渊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

苏献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身形瘦削的青年较先前仿佛又被抽走了许多精气神儿，腰背依旧挺拔如竹，却微垂下头并不和程临渊对视。

“我帮您上药。”他的声音也闷闷的。

“好。”程临渊笑眯眯地把药箱递过去，抬脚进了房间。

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

苏献的房间经过程临渊不断往里塞东西，已经不是最开始时冷冰冰的“家徒四壁”的，除了衣柜书桌软榻外，墙壁上还贴上了两张风景名画。

程临渊坐到床上，将手腕支了过去。

苏献的视线被白皙手臂上那一圈红肿痕迹所刺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上面挪开分毫。

对自己的厌弃之外，悔恨和嫉妒的情绪也悄然占据了他的内心。

悔恨自己的弱小，在临渊哥受到伤害时什么都做不到。

嫉妒叶开霁能在临渊哥身上留下这样深刻而又刺目的痕迹。

“阿献？”

苏献回神，打开医药箱，挤出药膏，动作极其轻柔地在伤口上涂抹上，又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揉捻开来。

看着手中这节原本白皙细腻的手腕皮肉在自己的指腹下一点点染上艳丽诱人的色泽。

不知觉间，苏献连眸子都隐隐泛红。

程临渊盯着苏献头顶的发旋，感受到他无比轻柔地动作，心里一软，斟酌着用词温声开口道：“阿献 ，虽然我没听到，但叶开霁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到。”

程临渊一直瞧着苏献的反应，见他身体随着自己的话语变得僵硬，怕他又逃跑，干脆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擅自揣测我的想法。”

“阿合逝世我自然也觉得难过，但这不代表我不想你活下来。”

“这半年来我看得分明，你坚强，善良，温柔，是个好孩子……”他用指腹在苏献的手背上轻抚着，诚心诚意地开口，“你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是会为你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