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厌！”程临渊觉得自己已经对江厌的鲜血生出了PTSD了，眉头瞬间就皱得死紧，满脸写着不认同，就要迈步过来。

江厌回头看他，轻笑开口，“没事儿，我有分寸。”

“……”程临渊只得妥协地移开目光，不忍心再看。

他对“江厌的血肉能替人治疗伤口”这件事情感到一种很深层的悲伤。

因为这意味着，江厌过去所承受的苦痛，比他已经知晓猜测到的，还要更加深沉。

鲜血入口，王恒本能地大口吞咽了起来，随后感觉到了浸入四肢百骸的生命力……

过去无数次，自己以及队友，或者说救世军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于人类基地里的大部分人，都曾经历过类似的治疗。

但毫无疑问，负责使用和回收“江厌”的自己这群人，对此是最为熟悉的。

“为、为什么？”王恒不解。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江厌这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会忽然放下仇怨，放血救人。

江厌笑了起来，五官明媚而危险，“你伤了他，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地解脱。”

“况且，某些话，我得反驳你。”

“我身上的追踪器已经失效，我自由了，军方的人找不到我了。”他声音缓慢，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恒前所未有地激动了起来，甚至用尽仅有的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满是黏腻血迹的手勉强捏住了江厌的脚腕。

他用力到手背脖颈各处青筋暴起，血管重又被挤压出暗红血液，目眦欲裂，“你不可能脱离军方控制！你不能脱离军方的控制！你在骗我！你别想着骗我！”

江厌神色淡漠，提脚将人踹了出去，“没兴趣骗你，只是告诉你事实。至于被证实的那一天，很遗憾你是看不到了。”

说完这句话，任凭脚边的人再如何歇斯底里地叫喊，江厌都再没有分给过他任何一丝注意力。

但他却几乎瞬间就攫取了程临渊所有的目光。

——少年动作非常迅速地脱下了全部的衣物。

“……你做什么？”程临渊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江厌的脑回路。

江厌赤身裸体也丝毫不觉得羞，只是跟程临渊极快地嘱咐道：“等下帮忙把我的衣服给那玩意儿裹上。”

边说着，他就拿起砍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才愈合的腹部上又重重一抹，随后拿衣服按在伤口处。

这一系列动作明显不是为了阻止伤口往外溢血。

正相反，程临渊清楚地瞧见江厌将手指伸入腹部伤口，用力往两边扯。

——只为了让血液能更快地浸透整件衣服。

程临渊怒瞪着这一幕，内心有名为悲哀的情绪汹涌着，但又生出一股更加猛烈而澎湃的怒气——为江厌将自己身体当做工具使用的愤怒！

但当新鲜的血衣递到眼前时，他还是闷着头动作很迅速地抓住了不断挣扎的王恒，给他囫囵套上。

舒缓的神色只在江厌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五分钟，此刻少年脸上又回归惨白脆弱，额前细密汗水和微颤的唇瓣都清楚昭示着他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但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即便如此，程临渊还是看见江厌的唇角勾了起来，朝他露出了整齐的白牙，眼神愉悦中带着丝丝的得意，“程哥，扔他出去，记得扔远一点。”

程临渊看懂了这眼神背后潜藏的含义——瞧，你还是会为我杀人。

这一瞬间，程临渊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包括上上辈子平凡日常的种种，以及父母温和慈爱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少年胸腹破洞后，脸上痛苦、惊愕、以及残留着生动的僵硬表情，还有逐渐软倒的身体……

然后，他依言把手中人给扔了出去。

楼下的丧尸疯了般朝落地的方向狂奔而去，甚至吸引了原本在这栋楼下聚集的那部分。

“趁着诱饵还起作用，趁着我身上血的味道还没飘下去，我们得赶紧离开。”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愉悦交织，这令江厌漂亮的五官隐隐有些扭曲，但他依旧能理智而迅速地思考。

程临渊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收敛心神，对江厌沉沉点头。

如论如何，都等逃出去再说。

此刻，自始至终被堵住口腔的断腿男显出了独特的存在感，他望见两个怪物同时朝他看过来时，差点儿两眼一翻白，直接厥过去。

他一边疯狂地摇着头，一边拖着断腿竭尽全力把自己微胖的身形缩成一团，以求降低存在感。

虽然明白自己死定了，但一枪爆头，干脆利落地死去，和被扔进丧尸堆被撕扯成肉片，凄惨而痛苦地死去还是不一样的。

江厌走过去，把他嘴里的布料取了，没管他涕泗横流的道歉和求饶，直接开口问：“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他常年跟这群人执行清缴任务，自然知道他们寻找驻扎营地的习惯——周围必须得有水源。

毕竟这里距离人类基地距离不算近，行车单程也得近五天，自然不可能把所有饮用水背上，因此相对干净的自然水源便是必须的。

断腿男颤抖着声音回答，“……东南34°，大约五公里。”

江厌没等对方要接着将求饶话语说出口，又堵住了他的喉管。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有血流出，刚想跟程临渊开口，就见对方已经脱了上衣递了过来。

“谢谢程哥！”江厌弯着眼睛，近乎乖巧地笑了笑，然后利落把自己身上血迹都给擦干净，再由程临渊团成团扔远。

如此，江厌身上那种对丧尸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

至少应当比不上包裹着新鲜血衣的王恒。

*

事实证明，这个诱饵作战非常成功。

当程临渊背着江厌下楼朝水源的方向狂奔的时候，仅有近处的一小部分丧尸转移了目标，跟在了两人身后。

虽然还是有些麻烦，但尚且在程临渊花点儿时间就能解决的程度。

因此他甚至有时间提出自己的疑问，“……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江厌熟练地趴在这宽阔的背上，心情愉悦又夹杂着些苦恼，后者是因为程临渊背上的伤口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让他有了一种玩具被别人玩坏了的憋屈愤懑感。

闻言，微愣才反应过来程临渊指的是那个断腿的男人，江厌狡黠地笑了起来，言简意赅，“军方的车需要虹膜解锁，所以他还不能死。”

“最后你喂了那个丧尸你的血，是……为了控制他吗？”程临渊的心脏在瞧见江厌离开前把手指塞进了丧尸口中时，又坐了一次猛烈的过山车。

“哈哈，我就知道你能发现。”江厌笑容扩大，真切而愉快，“这世界上，程哥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

程临渊：“因为你根本没打算瞒我。”

江厌：“哼哼，我得确保那个断腿的人在我们回去之前还是活着的。”

少年语气很得意，像是在等待夸奖，“如何？程哥我考虑还算周全吗？”

程临渊却没有答他，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所以，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就为了让我为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