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走，但程临渊完全不知道应当去哪里。

所以他边随意选了个方向开，边问江厌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江厌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破败不堪，仿佛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的绵延废墟，“这世界，去哪里都一样。”

他最后将目光重又落回了身侧男人英挺而深邃的侧脸上，轻笑着开口，“现在我只要能和程哥你待在一起就好了。”

程临渊看了一眼窗外满目疮痍，轻叹口气，开始讲述世界迎来末日前的光景，说高楼耸立，说川流不息，说柴米油盐，说喜怒哀乐……

那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对于江厌这样属于末世的人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所以他少有地生出了些兴趣，挽着程临渊问了许多问题。

末了，他望着车窗外，那里的远方游荡着两个丧尸。

它们齐齐转头盯着这辆移动的军绿色厚甲吉普车，随后狂奔了过来……

随着江厌的心念一动，其中一个丧尸忽地侧身横扑，将另一个按倒在地，开始用锋利的牙齿，利爪撕扯对方那身腐烂的皮肉。

直到将身下的同类撕扯成了一团只能蠕动的血肉后，它又将锋利的手指对准了自己……

这一切由于车子已经开远，江厌已经无法看见，但发生的一切还是清晰地传到他的脑海中。

撕碎两个丧尸也不过在他的心念之间。

江厌忽地认识到自己有能力将这个世界上的丧尸全部捏碎……尽管要做到这件事情对他而言非常难，非常非常地难。

而且他不愿，非常非常非常地不愿意去做这件事情。

因为做这件事情几乎是与他原本要报复人类基地的计划是背道而驰。

但他还是这样问程临渊，“程哥，你会想看到这世界变成和平的模样吗？”

因为方才，就在程临渊对那个世界侃侃而谈的时候，他在程临渊那双澄澈温和的眸子里读出了很柔软的光。

柔软到江厌甚至觉得他可以花费所有的一切去追寻。

付出一切都值得。

他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愿望，或者说欲望，“如果我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模样，你会更爱我吗？”

“能变得比爱那个人还要爱我吗？”

程临渊缓缓将车子在路面上停下，侧身和少年对视，眸底里浮现的情绪是点点的震惊。

只要随便想想，就能知道江厌会用什么办法去消灭丧尸。

——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血肉喂食丧尸，喂食这世界上所有的丧尸。

这其中困难与痛苦程度，或许比江厌从小到大所受到痛苦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这一点，江厌对此应当是更清楚不过，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只为自己能多爱他一点。

这一刻，程临渊终于开始认真思考——思考江厌对他抱有的并不是对待新奇玩具的兴趣，而是真心实意的可能性。

不，这份心意可能比他所能想象到的还要真挚沉重得多。

程临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酸涩情绪。

他想起了他的阿献。

那时候的苏献也是以这么真诚而卑微到令人心疼的姿态，将一颗真心捧了过来，而只要自己给出一点点回应，对方就会像是第一次尝到甜味的苦小孩般，无比欢欣无比珍视。

江厌也是这般。

程临渊看着少年那双澄澈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眸子，不知道第多少次选择妥协。

他想：这小孩从前都那么苦了，现在递过去一颗糖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自己给得起，那就给好了。

于是他一改向来后退拉开距离的动作，转而缓缓俯身过去。

温和柔软的目光落在了少年明显怔愣的神情上，程临渊忽地有了一种小小实施报复的快感，又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只是一个过客，我来的目的是为了你。”

“如论如何，你的想法，你的意愿，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个世界会如何走向，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管。”

“所以不要考虑我，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做想做的事情。”

见少年终于回神，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程临渊忽地抬手将他的脸捧住，又倾身向前，蜻蜓点水般在那柔软温热的唇瓣上贴了一下。

“如果你想要这个的话，那就如你所愿。”

等程临渊退开后，他安静地等了一秒、两秒、三秒……

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眼神少有地陷入明显的呆滞，白皙的脸皮一点点染上粉嫩的色泽，原本有些干涸的唇被无意识伸出的舌尖一下下舔得红润……

直到程临渊都快数到近半分钟时，而他唇角放松的笑意都快从眸子里溢出的时候，江厌终于动了。

他整个人像是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蹦到了让程临渊怀疑他的头顶会撞到车顶的程度。

随后那只长腿一跨，就娴熟地欺身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程临渊犹豫一下，然后伸手主动环住少年劲瘦的腰身。

他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冰凉的，但没曾想到少年的侧腰会这般炙热，热度甚至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灼烧到了指尖。

他清晰感受到了少年腰腹间的肌肉在自己手下倏忽绷紧，像是一张紧绷的弓弦，还贴着他的指腹轻轻地颤抖着。

他抬头，和少年居高临下低头看过来的微红眼神对视上。

少年急促的气息从未有过的炽热，扑洒过来时甚至给了程临渊一种自己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也在矜矜业业地散发热度的错觉。

“你是说……爱我？”江厌的声音带着点激动的哭腔，语尾在轻轻颤抖。

他发誓，这次真的不是装的。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那种从灵魂里无法抑制的战栗和满足让他的眼眶和鼻头突兀就红了。

他莫名觉得，这一刻，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我一早说过，我来爱你。”程临渊瞧见对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汇集在有些尖翘的下颌上，于是抬手抹去。

让滚烫的热液在自己的指尖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