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名叫恩恩，她藏身的地方自然不远，就在附近民房的地下室内。

她身形瘦小，走在路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声儿，再加上足够的幸运，才让她在听见汽车动静跑出来时，没有吸引到附近游荡的丧尸。

回去时候三人的大动静明显做不到这点，更何况还混着个江厌这么盘大餐，于是很快有三个丧尸锁定了这边，并且带着狰狞的面目狂奔而来。

恩恩短促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惊呼声，然后伸手去拉程临渊的手，想要带着他迅速朝自己藏身的地方逃。

程临渊反手握住她极其纤细的手腕，低声道了句“没事，别怕”，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弯腰，卡住她的腋下将其提了起来，最后塞进了江厌的怀里。

“别让她看。”程临渊快速嘱咐一句，随后回身主动迎上了几个丧尸。

江厌一脸懵逼地端着恩恩，脸上一点点浮现出了类似于嫌恶的表情，本就黑沉的眸子此刻更是相当不善。

恩恩算是在丧尸和死人堆里摸爬滚打里长大的，但还是被江厌阴鸷的眸光给吓得猛地哆嗦一下，下意识就要往程临渊的方向看。

江厌记着程临渊的嘱托，于是阴恻恻地开口，“敢扭头，我就把你的脖子拧断。”

于是当程临渊回来的时候，就收获了一只被吓得瑟瑟发抖，犹如初生小鹌鹑的恩恩。

“你吓她了？”程临渊看着一被放下，就窜出了好远的恩恩，忍不住狐疑地望向江厌。

江厌神情无辜地将自己方才威胁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旋即摊了摊手，“我没吓她……”

程临渊刚想反驳，就听江厌语气平淡，“……我认真的。”

……认真的？

程临渊眼睛微微瞪大，看着面前这个含笑的少年半天没能说出句话，久违地在这身体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

由心底迸发，并迅速席卷至全身的。

他见过很多面的江厌——含着笑意坦然赴死的他、疼得眼睛里蓄起泪水的他、笑得一脸欢欣满足的他、神情认真地说要消灭所有丧尸的他……

也有毫不犹豫剖开自己腹部取血的他、笑着把活人扔进丧尸堆送死的他，以及这个说会扭断小孩脖子的他……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江厌——外表再怎么阳光灿烂，但内心始终潜藏着数不尽黑暗和阴霾的江厌。

“程哥你不高兴？”江厌迈步靠近，细细观察程临渊的神情。

见他还是怔怔看着自己不说话，色泽偏淡的眸子里神色复杂，但总归找不见寻常的柔软和亲近，少年终于露出了些苦恼的神情，似有明悟，“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杀人？”

没等程临渊从纷杂思绪里抽神回他的话，江厌已经又贴近一点，亲昵地用鼻尖去蹭了过来，“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杀她。”

程临渊注意到江厌这句话里特指的“她”。

“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谈。”程临渊抬手在江厌的肩膀上轻拍两下，随后按着他的肩稍稍推远，向着一早躲在旁边怯怯看过来的恩恩走去。

他身后，江厌眸色阴暗一瞬。

为什么？

为什么又因为不相干的人把我推远？！

那些人就这么重要吗？！

那些人难道比我还要重要吗？！

*

两人一丧尸终于拐入了某间民房的地下室，病人正躺在房间深处一张老旧的木床上。

程临渊在借着昏暗光线率先瞧见床上人的衣服时，突兀停下了脚步。

和程、江二人身上的是同一制式，分明是个救世军的人！

不能让江厌和他对上！

程临渊拽住了身侧往前迈步的江厌，保持着平稳的声线开口，“阿厌，这里空气太不好，你先出去等我吧。”

这是实话，江厌在下来这不到一分钟时间，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江厌顺着力道停下脚步。

他本能地不想和程临渊分开片刻，所以眉头拧起，声音因为先前几个喷嚏而显得有些闷闷，“我不要。”

程临渊觉得自己哄江厌的技能已经算是炉火纯青了。

千种万种都可以归结为两类——撒娇和色诱。

一个不行就双管齐下。

（尽管程临渊非常不乐意这样称呼自己的行为。）

所以对面不配合的江厌，程临渊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主动贴上了那具修长结实的躯体，捧住他的脑袋，凑过去啄了一口，“听话，出去等我，我不想你呛得难受。”

“我保证教完恩恩怎么用药上药就出来，很快的。”

果然江厌哼唧一声，“好吧，那你记得要快点儿。”

他在最后又偷了个响亮的香，这才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

程临渊微提声音嘱咐一声，“有危险就开枪，我听到会赶出来的。”

江厌的应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乖顺。

*

“韩叔叔，我带药回来了，还有个大哥哥愿意帮我们！”江厌不在，又回到了自己的熟悉的地盘，恩恩明显要活泼放松了许多，倒是多了些符合这个年纪的稚嫩。

男人烧得很厉害，全凭着身为军人锻炼出来的毅力支撑着没有倒下，只是每喘一口气胸口都会发出犹如破鼓风机般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勉强睁开眼，瞧见了无比熟悉的衣服，甚至没等完全看清楚程临渊的脸，就身体软倒晕了过去。

程临渊正好对军区的人没有半分好印象，乐得不跟他说话。

说实话，如果不是念及“恩恩没有人照顾应当活不了多久”这件事情，他在发现对方是军区的人之后，当即就会掉头走人。

想到此刻应当还在外面乖乖等自己的江厌，程临渊省去了全部的废话，迅速检查了男人的伤势——肩膀处少了大快肉，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导致伤口感染发烧。

跟恩恩仔细讲了用哪些药，怎么包扎怎么换药后，又指导她尝试过一遍后，程临渊这才放下心来，跟她道别。

*

当程临渊从阴暗狭窄的地下室出走出来的时候，侧靠在墙壁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几乎是立刻就抬眸看了过来，随后脸上绽放出了个明媚的笑容。

太阳般暖洋洋的。

不自觉加快脚步，程临渊站定在江厌面前，“结束了，我们走吧。”

江厌轻轻吸了吸鼻子，随后忽地伸手拉过程临渊的两只手，眉头聚拢，“你手上有药味……你给他上药了？”

“狗鼻子呀你？”程临渊好笑瞥他一眼，“就教恩恩上药的时候蹭到了一点儿。”

江厌还是微垮着脸，一副“我不高兴你快来哄我”的表情。

程临渊：“不是吧小朋友，这种醋都吃？”

“程哥你只能碰我！”江厌相当会无理取闹，他拧着眉，“我们现在去洗手，然后你得好好摸摸我！”

“……行。”程临渊依他。

忽地他似乎听到四处有某种极其细微的动静，于是抬头环视了一圈，疑惑问江厌，“好像有点奇怪，阿厌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江厌眨了眨眼睛，也抬头望了一圈。

在眼睛看不到的远处，各种清晰画面映入他的脑海里——数量不算少的丧尸正以不该在丧尸身上出现的轻巧安静朝这边包围过来。

最终，江厌回望向程临渊，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