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君！先前是小人眼瞎，被腌臜物蒙了心才冒犯了您！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您饶过我饶过我……”王大海眼见死到临头，惊惧之下，眼泪鼻涕和着血水在肿成猪头的脸上乱淌，口中不断求饶道。

他边求饶边膝行过来，腰背弯下，几乎已经把整张脸都贴在了泥地上。

“……小仙君您饶我一条贱命吧！！”说这话时，王大海几乎已经贴到了沈怀烛的脚边，而在话落的一瞬间，他猛然起身，同时从胸口衣物里掏出什么东西，直接起身朝着沈怀烛按来。

他面容扭曲，嘴里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吼叫声。

然而下一秒，原本在他身前的人敏捷后撤一步，让他直接扑了个空，重重砸在了地面上，接着手腕处传来剧烈疼痛，手里捏着的东西自然被夺走。

沈怀烛垂眸扫了眼手中黄符，随手放好。

耽搁这片刻，又有个农妇怀里抱着婴儿，手上拽着包裹急匆匆地从房门里拐出，瞧见眼前这一幕，尖利刺耳地叫了起来，“当家的！你没事儿吧！！”

她凄惨悲切地扑过去伏在王大海身上，声音凄厉，“当家的！！当家的你要是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要怎么活下去啊啊……”

说着，她不住朝着沈怀烛磕头，额头开始往外渗血，“求您放留我们一条生路，我家小子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爹啊……”

婴儿受了惊，又因为动作被挤压得难受，也随之母亲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地张嘴哭嚎了起来……

如此这般大动静，当然是引得村里人远远驻足眺望讨论。

村子不大，消息灵通得很，他们对于“小胖子中邪术一步一摔跤”和“王大海伙同几个人连夜去烧房子报复”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方才，他们还望着烧红了半边天的方向，在心里不断祈祷能彻底除掉那个怪物！

“……居然没死！”

“小声点儿！你不要命了？”

“哎呀，这家人真可怜，孩子还那么小，哭成那样，真是作孽啊……”

“你说这家人没了之后会不会就是我们……哎哟，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几人凄厉的呼叫求饶声，再混杂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铺天盖地朝沈怀烛涌去，裹挟着明显而纯粹的恶意，似乎是要把他生生拖拽入泥潭。

程临渊只觉得脑袋瓜子都被吵得嗡嗡的，一阵偏头痛，心中不忿。

你们他妈都眼瞎吗？！无论是先前放火还是刚刚动手，明明都是王大海先的！

我们只是回击而已！

明明沈怀烛从来没有主动去招惹任何人，却还要被这群眼瞎心盲的人施加以恶意！

来报个仇都要承受别人的非议和指责！

天底下哪里都没这道理！

他侧头去瞧沈怀烛。

入目还是那张冰冷疏离的脸，但程临渊就是从中瞧出了一两分低落和倔强，于是他蹭了蹭身侧那截白皙的脖颈。

等那双黑沉眸子看过来后，程临渊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并抬起爪子抹了下脖子，最后脖子一歪，两眼翻白，舌头吐出。

“……”沈怀烛没绷住自己面上冷硬的表情，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好，听你的。”

说罢，他收起笑容，淡淡开口，“闭嘴，再吵一声，我不保证你们还能安稳见到明天的太阳。”

少年声音不高，但依旧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仿佛淬了冰，浸了毒，让人不寒而栗。

瞬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特别是王大海一家，他们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滑稽地止住了所有声响，就连那哭嚎着的小婴儿都被农妇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沈怀烛对地上的王大海开口，“去把今晚参与放火的其他人都带过来。”

他精准地从对方眼睛里捕捉到一丝狂喜的暗光，语气平缓补充道：“你也可以试着逃。”

“但我不保证在你离开村子范围之后，脑袋不会直接摔碎。”

王大海脸色更加煞白，眼睛里写满了痛苦犹豫和挣扎，“……我不、不会逃的。”

他爬起身，惊惧地看了沈怀烛一眼，然后扯着自己还跪地的婆娘起身，压低声音急切吼道：“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当家的……”农妇扒着王大海的手，满脸凄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粗糙大手猛地挥开，随后又被强硬地推着离开。

沈怀烛对这“生离”充耳不闻，也毫不在意。

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思索一阵，对缩在角落里装死的小胖子开口问，“有针线、剪刀和布料吗？布要最柔软的。”

小胖子身体猛地一抖，边哭边点头如捣蒜，“有、有、有的。”

沈怀烛言简意赅，“去拿。”

小胖子哭丧着脸，一步一摔跤地去了，又一步一摔跤地回，最后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针线，剪刀和布料，“……呜呜，布是新的，还没用过。”

沈怀烛望着那红艳绣花的布料，短暂沉默一会儿。

不过还是接过，他寻了个凳子坐下，将平安放在自己膝头，随后在众人惊愕恐惧的眼神中开始专心致志地干手工活儿。

程临渊坐在至尊VIP席位上，近距离看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指灵巧翻飞。

“汪——”

好厉害！

沈怀烛听这兴奋的叫声，再看那不断摇动的尾巴一下下扫过自己胸膛，没忍住露出一个笑意，手上利落的动作倏忽放慢。

就像是专门表演给观众看的，一举一动，细致又优雅。

程临渊却愣住了。

这场面，何其熟悉。

当初阿献也是这样替他系的领带。

愕然回头，他跌进了那双含着清浅笑意的黑沉眼眸。

这一瞬间，无数画面闪回。

“他”自昏暗房间的角落看过来，在一片恍惚废墟中睁眼，又立在荒山下平静望过来……那双眸子找不见丝毫光亮，像是幽暗深邃的深海，又像是无垠远处的深空。

“平安？”沈怀烛见平安突然顿住动作，连尾巴都不摇了，于是担心轻唤。

程临渊回神，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小臂，示意自己没事。

他团在沈怀烛膝头，脑海里苏献、江厌和沈怀烛三人面容交替闪过……

程临渊：【……统儿？】

【在的捏宿主。】

【你说……就是有没有可能……】程临渊艰涩地停顿了下才继续开口问，【苏献、江厌还有沈怀烛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咬咬牙，还是直接挑明了问，【……他们有可能是一个人吗？】

系统探查一阵，然后给出了答案，【基本上不可能啦，他们三位的灵魂都是完整且互斥的。】

【而且，他们的灵魂能量阈值都很高，本就是天之骄子，足以影响世界气运的程度，如果真要是同一个人，系统还真想不出来谁这么牛逼……】

【嗯，主神大人除外。】

这个可能性被否决后，程临渊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成了条狼狈又惆怅的落水狗。

他恹恹趴在沈怀烛膝头。

心中低落。

片刻后，程临渊还是没能死心。

他磨了磨牙，扒拉过身侧的手掌，伸出舌尖舔过无名指根。

那是曾经和阿献约定过的地方。

沈怀烛：“？”

他面露茫然，不明白平安突然情绪高涨又低落的原因，有些慌张，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临渊没从那张脸上找寻到丝毫熟悉的神情，内心生出一股无来由的气恼，于是让齿尖在那指根咬了下去。

沈怀烛任他咬，等平安终于松口后，他望着自己无名指根处的一圈牙痕，少有地恍惚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