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如此沈怀烛唯一的一个弱点也已经万无一失。

因此他也不再做任何压制。

黑色纹路在他皮肤上游走的速度愈来愈快，与此同时，不断有黑色肉芽从皮肤各处凸起又隐下。

黑雾触手随此不断狂乱地飞舞着，所过之处，万物俱灭，哀嚎遍野。

黑纹，肉芽，黑雾触手愈发躁动。

而作为一切异变中心的沈怀烛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站着。

只有接近于惨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显出他此刻正在承受极其猛烈的痛苦。

接近两百年的时间，再加上这段时间使用“邪祟”的力量，他和“邪祟”早已不是单纯的容器和邪物的关系了，说是融为一体也不为过。

因此他现在在做的事情，更像是把另一个自己硬生生从寸寸血肉中剖开来！

终于，天地彻底变色。

黑纹顺着凸起的肉芽往外逃窜而出，缠绕到黑雾触手上，再一点点融合进去。

当沈怀烛身上所有黑纹都尽数离开身体时，自他影子而起的黑雾也彻底脱离他的身体，转而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黑雾散去，里面显出的模样是一张和沈怀烛分毫不差的面孔。

只是身躯赤裸，仅用黑袍裹身。

两个沈怀烛默然对视，两张均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找不出丝毫差别。

“他是我的。”黑袍沈怀烛先开口。

喜袍沈怀烛淡漠回视，“他是我的。”

黑袍沈：“我能留下他，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留下他。”

喜袍沈：“他不会开心，不会再对我笑，甚至可能恨我。”

黑袍沈眉目瞬间更显阴厉。

喜袍沈：“他想离开，我就会送他走，然后我会不惜一切追上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

黑袍沈：“总有一天，呵呵。”

喜袍沈眉头微蹙。

短暂静默后，两人同时移开目光。

一个盘膝而坐，手指掐诀，周身灵力波动，甚至引起了天地法则的回应。

远方山海剑长啸一声，破空而来，兴奋地在他身边盘旋。

一个转身踱步，看着在自己脚边跪成一片的妖邪，唇角夸张地勾起，黑沉眸底却冰冷死寂一片。

他的身影霎时间崩散在原地，化作了黑雾弥漫开来。

下一瞬，所有妖邪哭喊哀嚎一顿，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和凶意，吞噬掉了所有的理智和心神，满心只剩下了单纯的杀戮。

也不管周边是谁，是否有仇，能否打得过，直接扑了过去。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能力，只剩下了最本能的撕扯和撕咬。

他们陷入了最原始的暴力，和对杀戮的渴望。

归斜双目赤红，他是在场内唯一一个勉强能保持一丝清明的，他跪在地上，望着所有妖邪自相残杀的一幕，双目满是痛苦和迷茫。

黑雾在他面前凝结成形。

沈怀烛垂眸看他，神色淡漠。

归斜抬头，泪水从眼眶中一滴滴往下落。

自从知晓了“邪祟”的存在之后，他便坚信着“邪祟”能带领他们建立能自由生活新世界！

怀着这般心念，他不择手段地变强。

他身边多了很多有同样信仰的同伴，他找到了作为“邪祟”容器的沈怀烛，他费尽心机筹谋，终于让“邪祟”获得自由，重见天日。

可为什么……

如今夙愿破灭，信仰坍塌，他终于崩溃地质问出声：

“为什么？！”

“我们才是同族，是同类，为什么要帮那群修真者对付我们？！”

沈怀烛歪了歪脑袋，嗤笑出声，“同族？同类？”

“你们也配？”

他唇角翘起，只不过这次是温柔甜蜜的笑意，“只有平安，只有我的平安，他才是我的同类。”

“我的同伴。”

“我的爱人。”

归斜目眦欲裂。

又是他！

又是他！！

一定要杀了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

归斜脸上眼中杀意再也藏不住。

沈怀烛笑容瞬间冷了下去，唇角骤然拉平，目光黑沉，“你在想什么？”

归斜直起身体，身体诡异地自行鼓胀起来，面容因为极端的嫉妒和恨意而扭曲至极，“我要杀——！”

声音戛然而止。

沈怀烛收回手，让黑雾吞噬掉满手的破碎血肉。

他未再看脑袋已经完全碎掉，只剩膨胀躯体的归斜，身形再次逸散成黑雾。

*

残肢碎肉几乎是铺了整条长街，无数黑气自这些尸体上腾起，朝着身着黑袍的沈怀烛涌去。

当一切结束后，黑袍沈怀烛周身气势愈发恐怖。

他转身，恰逢喜袍沈怀烛执剑而起。

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二者同时飞身，战在一起。

天地因此瞬息万变，时而阴云压顶，时而晴空万里。

*

程临渊在城外通过玄镜看得目瞪口呆。

……怀烛有俩？

还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

程临渊大为不解，问掌门，“现在怎么办？能阻止他们吗？”

掌门摇头，“真正的劫难现在还没开始。”

他想起先前师弟拜托他的事情，神色复杂。

他转头望向各位老友，“拜托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