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自己熟悉的路，玉疏才松了一口气，李嬷嬷走得并不快，仿佛知道玉疏经历了什么。

看着玉疏的状态，李嬷嬷也是了然于心，回到夏府只是让玉疏好好休息。

玉疏并没有去休息，她来到小姐的床边，发现被褥并没有动过，再来的桌边，连昨天的字帖和笔砚都没有动过。

小姐她没有回来。

玉疏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摇了摇头，赶紧整理起小姐的房间，等她回来一定会开心的。

她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依旧打扫着房间，然后打水浇花。

李嬷嬷来到了庙里，找到了正在打坐的老太君。

“夫人，玉疏回来了。”

“如何？”

“走不动路了。”

老太君睁开眼睛，轻哼一声：“末流的武将之家娶公门贵女真是便宜他们了。”

“可秦家刚封的侯爵，而且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李嬷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夏荷小姐嫁过去不一定吃亏。”

“夏荷已经送回京城了，看他们秦家的态度了。”老太君又闭上了眼，结束了对话。

“那……玉疏怎么处理？”李嬷嬷问道。

“这天快要下雨了。”老太君停顿了一下说道，“咱也不是恶人，念在她照顾小姐的份上，让她脱籍，反正她也攒够赎身的钱了吧。”

“她不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吗？”李嬷嬷有些惊讶，不知道老太君在想什么。

“荷儿太单纯了，挑两个长得不漂亮的去陪嫁。”

“那玉疏这……”李嬷嬷不明白，这简直就是毁了玉疏，即使脱籍了也不会有人家要了。

“我只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谁给她的胆拒绝当珏儿的通房。”老太君想到夏荷找夏珏麻烦是因为这个玉疏就气不打一处来，“嚼舌根，再打十板子，对别的丫鬟以儆效尤，让她们知道谁是主子。”

“这……玉疏现在都站不稳。”

“那是她的事，你还想替她求情？”老太君深呼吸着，平复着心情。

“不敢，奴婢会照做的。”

到了傍晚，玉疏和丫鬟们一起吃饭才听说小姐今天一早就离开了沂州回京城了。

小姐走了？

玉疏愣住了，很多丫鬟还问玉疏怎么没和小姐一起走，玉疏也很想问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阴郁的天空，只是不在夏府一晚，心里唯一的支柱也倒了，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玉疏。”李嬷嬷站在门口唤她。

玉疏勉强着自己尽量平稳地走到李嬷嬷的面前。

“跟我来。”李嬷嬷面无表情地转身带路。

玉疏有些害怕，之前去秦府她也是这样，难道是又要去了吗？

来到后院，看着一字排开的丫鬟们和一个红色的长板凳，李嬷嬷的手里拿着长板子。玉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害怕地皱着眉，她是做了什么事吗？

李嬷嬷示意玉疏趴上板凳。

“李……嬷嬷。”玉疏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被罚过，为什么？小姐不在了就要这样对她？

“玉疏，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李嬷嬷大声问道，像是在质问玉疏又像是警醒在场的每一个丫鬟。

“不……不知道。”玉疏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一颗一颗滴了下来。

她在那个可怕的屋子里也没有这样哭过，因为她知道自己再苦再累夏府也是她的归宿，有小姐，有嬷嬷，有同病相怜的丫鬟们。只要看见小姐的笑容一切又会回到从前。可是……为什么小姐一走，一切就变了。

“趴下！”李嬷嬷大喝一声。

玉疏吓得一激灵，颤抖着趴在了板凳上。

李嬷嬷直接一板子抽向玉疏，玉疏哇得一声哭喊了出来。

“凭自己的主子喜欢就恃宠而骄，嚼舌根，给脸色。”李嬷嬷又一下打在玉疏的身上，“以后下人都这样，这个家还有规矩吗？小姐是主子，少爷也是主子！你们这些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

少爷……因为她和小姐说了这件事的缘故吗？小姐为玉疏打抱不平被老太君看在眼里。这事是玉疏的错吗？

玉疏哭着惨叫着，面前站着一排的丫鬟，各个都低着头，生怕自己受到牵连，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没有一个人为玉疏说话。

李嬷嬷看着趴着不敢动默默啜泣的玉疏，也有些心软，也忘记打了几板子便停了下来。

“明天一早，咱就离开沂州回京城了。希望你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逾矩。京城可不似沂州舒服。”李嬷嬷最后嘱咐了一句。

回京城了吗？玉疏缓缓抬起头，待其他丫鬟都离开后，李嬷嬷才扶着她从板凳上起来。

只要能见到小姐，再和以前一样照顾小姐，这些苦都是暂时的而已。

“李嬷嬷，明天早上几时出发呀？”玉疏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喊叫，声音也有些沙哑。

“玉疏，你不用跟我们回京城，你自由了。老太君开恩将你的籍契撕了，你不要再出现在夏府了。”

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一粒一粒豆大般的雨滴砸在地上，草上以及玉疏的身上，她已经被请出了夏府。

她愣在了街上，老太君不是说让她做小姐的陪嫁丫鬟吗？为什么要分开她和小姐，她做错了什么吗？

雨水顺着垂荡下来的发髻滴了下来，这还是早上在那个屋里简单弄的发髻而已。在那个屋里发生的那些算什么呢？只是单纯将玉疏送给那个人折磨吗？还是老太君在惩罚玉疏呢？但这个惩罚太大了，即使玉疏自由了，但她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泪水混着雨水冲刷着她的脸庞，她感觉头有些晕，下体和后背都感觉得到疼痛，还有那些遍布全身的酸痛，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玉疏，让她回想起那个屋里发生的事。

沂州……她能找谁？她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连一个亲人也没有，这种无助的感觉让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雨滂沱的夜晚。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她瑟缩地抱紧着自己拖着沉重的步伐，她没有带走一样东西，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自己的，甚至连她身上穿的都是秦府的丫鬟服。

她下意识地抬眼便看见了“秦府”的牌匾，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还看见了正门口的站着两个人，他们是……

她心里一抽，脚下一滑，朝前摔在了地上，瞬间溅起了泥水花，撒在她的脸上头上和身上。她仿佛潜意识里流露出了害怕，双腿忍不住地颤抖，是他。

玉疏不敢抬头。

男人看见了跪坐在地上的她，雨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形小小的，这般模样让人有些怜惜。

他穿着蓑衣面朝着玉疏。

“阿谊，走了。你在看什么呢？”秦吾谊身旁的男人说道，目光看向了大门口的街上，看见了犹如落水狗一般的玉疏，“那不是你府上的丫鬟？”

“不是。”秦吾谊知道她是谁，她求饶的声音，她哭泣的双眼，她欲拒还迎的表情，他都还记得。

“你不会要去扶她吧。”

旁边人的话让他突然清醒，他皱眉说道：“怎么可能。”

“赶紧回京城吧，你知道他脾气不好的，等不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