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惘感觉到这国师正在打量他。

同时他也发觉，陛下都惧怕国师一事，并非传言，而是事实。陛下语气都带着谦卑讨好，一如他对母亲那般。

须臾，国师淡声道：“满意。”

池惘现在知晓，根本不是因为父亲才让他入宫。是因为国师。

池惘不解。

陛下喜笑颜开，道：“那便好，那便好。”

国师问道：“十七了吧？”

陛下自然不知是否十七，抬头看着池惘说道：“国师问话。”

池惘微微躬身作揖，道：“回国师，今年恰好十七。”

国师浅浅嗯了一声，便道：“行了，让他走吧。”

陛下笑着答应，池惘朝着二人一一行礼，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国师，便跟着内官退下。

池惘一走，云之可算松了口气。还是维持着装拽的姿势，毕竟这傻子皇帝还在。

“国师，那还继续护着？”

云之觉得他这是废话，反问：“不然呢？”

当初大旱，他在外头听了个信让君君找了小鲤来，降了几场雨。不成想被旁人瞧见了，龙藏在云雾里，隐去身形。他给小鲤用法术发的一个信号就显得是他在那呼风唤雨。

这皇帝觉得他神通广大，便求着让他做国师，许金银珠宝，崇高地位。

只因国境之南聚集了许多难缠的妖怪，他们无法应对，已损失了许多良将。

云之应了。

但当时留了个条件。

“我这把刀不好使，你要用我。应当好好敬着拜着。我不需要你拜着，我要丹王世子衣食无忧，平安喜乐。若是我回来他被那续弦坑成了蜂窝，你们西国也会成个蜂窝。”

陛下虽不清楚他说续弦坑害什么的，但也知晓只要护好了丹王世子便可。

西国边境确实是棘手，对上的是虫妖，繁殖快，数量多。野虫杀不净，发情催又生。

云之足足花了五年才完全驱逐了这东西。

回来看到那柿子李子没瘦成人干，他也就放心了。要是不小心死了，那就将西国搅乱个干净，然后等下一个历劫身。

皇帝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国师，实际上他连这国师姓名也不清楚。高人神秘些也好，免得帮衬着其他权势，反而得不偿失。他也是瞧着这高人对什么都不屑一顾才敢重用。

但是丹王么，就暂且别想回来了。

离了皇宫，云之赶往一个小将军的府邸，此处妖气罩顶，他才回来就瞧见了。

云之思量道士当多了还是不行。

他隐去身形潜入，隐身对神官或许形同虚设，但对别的自然是有用，若非先前羌枫就能看得见他，他也不至于化个胖相去找那劳什子柿子。还被当成贼。

他本想进府就找妖气最浓郁的一处，先瞧瞧那妖怪是要做什么。

一进去，妖气更浓郁，但却是遍布全府。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染了妖气。妖气障目，云之晃悠了半天也没找到根源，或许是那妖压根不在。

他只得先返回。

西国皇上给了他一个宅子，也不至于每日要变成狐狸赖在那世子身边了。

如今池惘是安然长大了，但今日他瞧着那张和羌枫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大不相同。羌枫眼底全是蠢劲，内心却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绕。

这池惘眼底全是阴郁，内心么。

呵，想必只比羌枫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之后被人设计娶伶人一事，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云之强行压下那股不舒服的劲，又不是羌枫，爱娶谁娶谁。

云之次日凌晨还是去了丹王府，但并未化成那个较胖的人身，而是戴着面具以国师之貌。

这一去，便看到重重官兵围着池惘屋子那一隅。

云之嘴角一抽，他是说这么护的么？

知道的晓得这皇帝是要护着他，不知道的以为关的是什么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

但那屋子却还亮着。

云之走近，只见池惘端坐着，手中执笔写着什么。

隐身对于神官无用，他便只在外面窗台看着。

边上堆了好几卷，云之灵识一探，这写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云之有些字不大认识，也晓得是天干地支。

云之疑窦丛生，抄这个做甚？

抄这么多，自虐么？

不应当说是抄，因为池惘看都没看，直接执笔在宣纸上写，应当是默写。云之更疑惑了，默写一遍也就够了，默写这么多遍？

疯了吧。

“谁？”池惘忽然抬头往云之方向看。

云之下意识往旁边一躲，避开视线。又皱着眉思忖着他躲什么？

“出来。”池惘道。

云之本要出来的，一听池惘这语气，鼻孔哼了一声，你让出来就出来？我偏不。

下一瞬，一枚飞刀唰地直直朝云之掷出，云之用法力化去了力，那小刀半路就软软倒下。

性格实在是与羌枫不大一样，杀心太重。

池惘见着这刀半路失力，冷冷地说道：“怎么，母亲现在已经开始找妖怪来对付我了么。我就说，怎么你就能溜进来。”

云之靠着墙，听着池惘这番话，只想笑，他接话道：“她从前找了什么来对付你？”

“母亲答应给你什么？你说说看，或许我能给你更多。”

云之呵笑不语。

池惘继续道：“就算是灵魂，我也一样能给。”

“遇上什么妖你都这么说么？”

“自然。”

云之道：“一开头就抛一个大饵，委实不聪明。”

“不抛大饵，如何诱人？我命贱，这魂魄给了又有什么所谓？就是不知国师是否瞧得上。”

云之从窗边踱步出来，隔窗与站着的池惘相望，他道：“今日一面而已，你便能认得出我？”

“国师音色特殊，过耳难忘。刚才妖怪一语是在下不知国师前来，口出狂言，还请国师见谅。”池惘躬身行礼，说道：“不知国师深夜造访，可是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