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惘知道若是周遭有人偷听，必然逃不过国师的耳目，但凡国师问话，向来说得放心，知无不言。

“国师不必担心，我自有成算。我已经准备了外形相似的替代品备在他藏火药的渭州，在他被查抄或是要动用火药库之前，必然混乱，等他发现他库房里已经是一堆哑炮。”

“偷天换日，不也得要钱？”云之又道：“是是是，白公子你接了卢美的任，白家遍布西国各洲，现在有财用不着我的也不想用我的。不过干嘛非得姓白？”

池惘道：“总不能姓池。”

云之道：“钱你是有，不过，那火药不少，宣王势大，你人够么。凡人的小打小闹，我可不能掺和。”

“多得是。”池惘指的是他毒出来的那批人，“我没有强迫他们，国师不必担心我危害无辜之人。一切事成，我也会询问他们去留，送与解药。”

云之点点头，暗叹用凡人的话能称得上是“孺子可教”，继续道：“那李若苍呢，你把人家小屁孩骗得团团转。说了这么长一段，他没用上吗？”

池惘道：“本就没指望他，只是让他给宣王添添堵罢了。”

“与人相交，不能只靠骗的。就没有几个推心置腹的？”

池惘垂着头思索。云之不听后话也知道他必然是没有了。

云之转了转青玉戒，道：“罢了，你想养什么花？”

话题突变，池惘从自己脑中的千百种引起大乱的策略中脱离出来，一时没想起来，问道：“花？”

“不是说有些花比我难伺候？那养些好养的？”

池惘道：“不想养了，国师想种什么树就种吧。”

“出尔反尔！”云之大步上前，抬起池惘的手，将青玉戒放到池惘手心，道：“你必须选一选。”

青玉戒的冰凉落到掌心之时，池惘眼前瞬间不再是国师府，而是身处一片青色之中。

参天大树阴影下形成了一个安逸宁静之所，山坡长满了柔软嫩绿色草地覆盖。盛开着缤纷多彩的鲜花和散发出淳厚自然气息、让人沉醉不已的清香味道。

四周花木扶疏。池惘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喉中顿生涩感，“国师一直想要我去看的生辰礼，就是这个吗？”

“不是很想承认，本来是想带你亲自去瞧一瞧，如今搞成这样。”云之手透过树干的虚影，道：“还有别的。”

云之手覆上池惘的掌心，指尖相对着立起手合十，将灵力渡到掌心的青玉戒当中。

紧接着，池惘眼前一片朦胧，长满高大树木的山坡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延绵不尽的草原景色。

风吹草浪之中，池惘确实也很想触碰一下这看着绵软轻柔的绿浪。

连同他的心，也被风吹向旷野。

云之一连换了十几幕光景，直到把青玉戒中暂且有的景色展现完，才将池惘的手掌放开，道：“昨日才弄的，有些仓促，本不想现在就给你看。你自己拿着玩，先瞧瞧有没有中意的。”

池惘攥紧了手中的青玉戒，“如今秋日，国师从何处弄来这些？”

“天地之大，不是只有西国，也不是只有皇都。就算墙角一隅也能有独特景色。四季如春的地方绝非只有这些，若非怕来得太迟，北海还能有雪景瞧。”

“北海？”

云之提起北海便一脸的欣慰，“嗯，我没跟你说过。我从那边来的，北海可比这些好看多了，不受天地自然更迭限制，四时之景，一眼看尽。只是去北海一趟，我回来就不知道会过几个月，好些时日没回去了。”

“北海，是国师的故乡吗？”

“是啊。”

池惘想到国师是昨日弄了这些，那时或许还不知晓府内竟会凭空出现他的旧人。若是提前知晓，还会四处奔波为他收集这些景色吗？

“国师不是去祭拜吗？为何如此费心……”

“这不是早就承诺过你的么，和我祭不祭拜有什么干系，对着一捧土祭也祭了十几年了，以后都不去了。”云之道：“你看完了这些有没有什么感受？会不会想亲自去走一遭？”

池惘看到国师一脸期待的表情，斟酌着翻出一封信说道：“想，但是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孟州那边今日……”

“行了，别说了。怎么一说又是这种？”云之顿了顿，还是带着期待的眼神问道：“还想到了什么？”

池惘绞尽脑汁思考，国师应该是想听关于那些景色的，道：“景色很好，方才第十五幕景当中，我看见了一棵很眼熟的树。”

云之面露喜色，“然后呢？”

池惘坚定地说道：“可以用进我的毒药配方里。”

“……”

池惘发觉自己说错话，试图挽救：“还有一处地势很好，易守难攻，可以用来藏军队。”

云之抓狂了。

“国师，谢谢你。”池惘道。

云之摆了摆手，坐在前面，背靠着书案不说话了。

池惘知道自己没答出国师想听的话，猜想着国师到底想听到什么，如果是屋里那个人，会说什么呢？

池惘摸着青玉戒的内环，却摸到了一角的凹陷，举起来借着夜中烛光瞧着。

云之心如死灰，盘算着还是要去买话本。不仅买，还要买那种教育孩子的。他本想着池惘醉心权势是因为从未见过外面的大好河山，纷繁景色。他总听那些当爹娘的动不动吓唬孩子“不听话外头的妖怪就要把你抓走了”，但池惘显然就不是这些个东西能吓唬住的。这种法子是靠不住的呀。

“国师，这个扳指是你的发妻赠予你的吗？”池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到“发妻”二字时还顿了顿。

云之点点头，然后支起身子转头问道：“你怎知道？”

“这上面有他的名字。”

“是吗？”

“刻得很小，在内环。”池惘一字一顿道：“迭、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