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旁若无人的正经讨论逐渐变了味，听得扶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把他们二人扔出去了事。

宋乘无意瞥见扶幼攥紧的拳头，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解开了封印之后，扶月君便迫不及待下来，看似是故友重逢，喜不自胜。但也可以是他亲身下来观察局势。我想，梦国师是他在下界的线。”

“确实如此，这么一想，竟是扶月最有可能。”云之垂下眸子，叹了声气。

“虽只是猜测，但还希望哥哥能多加防范。”

“嗯。”

其实无论是归日和扶月当中的任何一位，他都无法接受。

云之接着问道：“不过你可知道阿梦是什么人，我一直不曾听闻过天界有这么一位神仙跟着扶月。”

“我虽一直历劫，其中也始终留意着天界的动静。所有在我后面飞升的神，都没有一个叫阿梦的。阿梦不是新晋的神，甚至根本不是神仙。”宋乘道：“但是哥哥从前也没听说过吗？”

“没什么印象。”云之道：“天宫的人我不认识几个，一般的没资格和我说话。”

扶幼一会看看云之，一会看看宋乘。最终回头看祝祈。

祝祈微微眯眼，抬手抓了一个纸扎人。

在各人面前的纸扎人并不都是扶幼所控，而是真鬼所假扮。

祝祈这一抓，就抓出了个故人……

不，应当是故鬼。

是池惘那一世时，被池惘利用作乱的假无常鬼。

此时他穿得正常许多。

没有鲜红的舌头，除了青紫色的脸，其余的都正常得像个人。

“鬼君大人……”那鬼正对着扶幼行礼，侧目瞥见了云之，忙指着道：“你你你……你怎么来了？鬼君大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哦。”扶幼道：“认识？”

“上回我帮白兄去抓魂，被关起来。最后好不容易他们那边一个神把我放出来了，就挨了打，他们二打一！奸诈小人！”那鬼最后四字是咬着牙愤恨着说的。

眼神仿佛要将云之身上烫个洞。

扶幼看向云之，“他们这种鬼不会说谎。”

“误会。”云之笑着辩解，“那不是误会嘛。”

“他们拿蛇威胁我！”

“误会嘛。”云之道：“当时那情况，也不能全信你说的话。你将我肩打成那样我都没地哭呢。”

“你此来有何目的？该不会带了蛇！”

那鬼又惊又惧，悄悄往扶幼身后挪，又被提了出来。

祝祈道：“你曾去过他们那处，要拘的是什么魂，册子都调出来。我要查。”

那鬼朝着扶幼瞄了一眼，见扶幼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犹犹豫豫地回去拿了册。

***

扶月眼前的纸扎人忽然消失，不过一瞬，纸扎人布置的结界也一并退却。

他处于一条玄墨黑河岸上，阿梦也正好过来。

不在荒漠，至少证明他们已经真正进入了冥渊。

扶月来过冥渊很多次，可谓轻车熟路，眼前的一切再眼熟不过。

“阿离呢？我当你们是在一起的。”

阿梦摇摇头道：“失散了，我莫名其妙遇上一个纸扎人，问我找谁，我心里着急，就直呼了君上的名讳，望君上莫要怪罪。”

“无事。”

扶月环顾四周，除了黑河，还有一棵棵枯树凌乱地排布在河岸。

乌鸦在头顶盘旋，融入这冥冥夜色，只有仿若扯着嗓子的叫声足以引人注意。

唯有几株血红又神似菊花的无叶花朵给这环境添了一丝生气。

阿梦抬眸看着扶月的反应，见扶月并未怀疑，她从出来就紧绷的神经缓和了几分。

“君上，这花好美，就是长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

“离远些。”扶月道：“如今也不知阿离和持伞仙人他们都在何处，暂且留在此处，能探寻到气息再朝前走。”

阿梦拱手道：“遵命。”

扶月说完，就真的原地不动，只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河流上偶尔还能瞧得见几缕完整的幽魂飘过。

阿梦偷偷瞄着扶月，不知他在想什么，就并肩站着。

扶月却忽然道：“慢着。”

“君上，有什么差池吗？”

“你说找我之后，那纸扎人如何说的？”

阿梦背后霎时泛起了薄汗，面上从容说道：“什么也没说，我一睁眼便瞧见君上了。”

扶月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梦疑惑道：“君上应当也遇上了，这莫非有怪异之处？”

“并无怪异之处，只是问问。”

***

那只假无常鬼抱来了册子，双手奉给扶幼。

扶幼睨了他一眼，“你要本君亲自看？”

“自然不是！只是大人不需核查一番吗？”假无常鬼悻悻然收回了手。

扶幼一摆手，坐回了椅子上。“给祝祈。”

假无常鬼看向祝祈，祝祈早已微笑着伸出手来。

他接过书不过一瞬，甚至书皮都没翻开，便已将内容看完。

祝祈道：“你这个属下去了他们那得有五十万年了。”

假无常鬼进去就不见天日，本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册子更是碰都不想碰。

如今才知道竟被困了这么久，“五十万年！”

“五十万年！”云之朝着宋乘讶异地说道：“所以不是你关的他？”

宋乘道：“不是，哥哥竟一直以为是我？”

“之前我就一直猜是你，后来过了这么几遭，我还当他本要抓的魂是我。结果不是你关的他，那能是谁？”云之脑子有些乱，问道：“他本要抓的魂是谁？”

祝祈道：“浮生一梦。”

云之道：“那是阿梦的术法啊。”

祝祈道：“浮生一梦据说是你们那处，由有灵之物所衍生出来的幻神。世人称之为浮梦女，因不可逆天灾而消亡，魂飞魄散。”

小宋乘手指拨弄着云之的发，喃喃道：“阿梦，浮梦女。”

“若是魂飞魄散，为何无常又要去拘魂？”

假无常道：“我听了死讯就去的，结果转了许久也没能找到，最后还被封印进了一个臭罐子里。魂飞魄散什么的，不清楚。这得到魂死的地点才知晓。”

“难不成他复生之术已成？”云之头皮发麻，所有的猜测尽数指向扶月，让他感觉到恶心和窒息。

云之道：“若是这样，阿梦就是浮梦女吧。”

“扶月与浮梦女是什么关系。哥哥可知晓浮梦女与何人来往吗？”

“浮梦女那会，我都没出生，不知道具体的，只知道一些口耳相传的事。”云之道：“但浮梦女是因为雪山而消亡的。曾经雪山是一座火山，火山将要喷发，天灾如此，但火山蕴含力量非凡，放任则不只是北方遭殃，甚至可能殃及整个大陆。”

“当时也有别的神仙想试图将火山之中蓬勃的力量化为有利于大陆的，但都失败了。直到火山开始涌动之时，浮梦以身躯，其余众人以法力，才平息了火山的躁动。”

“大概如此，后来火山成了雪山，有了生灵，里面的生灵实力甚至能比肩天宫。”

扶幼道：“那你们雪山属于天界还是人间？”

云之道：“灵力磅礴到与天界能建成一道纽结，但位置还是在人间的。”

宋乘道：“五十万年前，扶月应当年纪尚小。扶月......浮梦......有无可能扶月君应当是浮月？”

宋乘说着在空中绘出一个“浮”字。

云之赶紧握住他的手，“不许滥用法术。”

宋乘乖巧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