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身为皇子，平日里是不会有这些咂舌之语的，总归是有些不雅。

可贺景渊的记忆里，自从遇到这小侍女之后，自己似乎经常会发出这个声音。

实在是……无奈。

就她这个研墨的姿势，用不了多久，一方好墨就要被她给糟蹋了。

这小侍女看起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难道真的让她陪自己吃饭吗……好像也不是不行。

此时此刻，林池颇有种小学生做错事被老师教训的感觉，她将墨块倒下搭在砚台上，手从桌面上拿了下来，抿着唇看着贺景渊。

良久，她才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以前就是这么磨的。”

你如果非要怪，那就怪盛清欢要求比较宽松吧！

闻言，贺景渊果然拧起了眉。

那盛小姐好歹也是太傅的孙女，即使是从小在外地长大，但琴棋书画这方面听说还不错，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侍女这么研墨？

这小侍女又在说假话。

身为皇子，哪有被人欺骗的道理，可贺景渊偏偏生不起气来。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倾身将砚台往自己面前端了一些，指尖按上那方墨块。

“看好了。”

他的手臂绷直，让墨块保持直立，匀速地在砚台里画圈。

“墨块要直，动作要慢，也不能用力过度……”

林池虽然被训了不高兴，但贺景渊一转变语气，好声好气地给她讲解，她那一丁点的不悦情绪立马消散，歪着脑袋，认真地打量起贺景渊的举动来。

两相对比之下，自己的动作确实不太规范。

估摸着磨到最后，那墨块说不定会就得变样了，不再是之前的长方体，而是各种歪斜。

“学会了吗？”贺景渊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问。

林池不敢将话说得太慢，只是微微点头，“我可以试试。”

她说罢抬手去接贺景渊手中的物件。

墨块不大，林池想从贺景渊手指下方的位置来取过，由于担心蹭上墨汁，她还是没有捏得太靠下方。

一个不小心，指背擦过了贺景渊的指腹。

男人的手指粗粝温厚，有着习武带来的薄茧，有些磨人。

林池见怪不怪，前几个世界里，除了纪渊，其他两个人的手上都有薄茧，她摸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眼下碰到了，至多也就是有点儿冒犯贺景渊，并没有带来内心多大的悸动。

可不能因此再被说。

林池假装没注意到这点，自顾自接过了墨块和砚台，拿到了自己面前，回忆着刚刚贺景渊讲的几个要点，重新尝试研墨。

另一边，贺景渊就没她这么轻松了。

虽说美人见得多，可非要说和异性直接的皮肤触碰，对于贺景渊来说，那是少之又少。

直到林池开始研墨了，他已然觉得被触碰到的地方，又烫又痒。

然而，贺景渊轻轻抬眸，视线在林池认真的脸上扫过。

对方正在专心致志地尝试着研墨，似乎想要将刚刚自己讲的话，全部都落实到手上，不浪费这一方好墨。

一点都不在乎刚才的触碰。

恍若未觉！

贺景渊唇角不自觉地向下撇了撇。

所以只有自己发现了这一点，娇气的人，难道是自己？

思及此，他的目光都染上了几分怨念。

专心研墨的林池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为了将墨研好，她手臂绷得很紧，不过一会儿，便觉得肌肉都有些酸。

她停下动作，伸长脖子，观察砚台里的墨汁颜色是否均匀。

看起来还不错。

“楚王殿下，”林池像个求夸奖的小学生，将砚台往贺景渊面前推了一点，“这样可以吗？”

随着砚台的靠近，贺景渊顺势将自己的手从桌面上拿了下来，宽大的衣袖立刻遮住了指尖。

他朝着砚台望去，比先前有些进步，但距离研墨得好，那差远了。

“就……”

贺景渊掀起眼皮，对上林池亮晶晶的眼睛，喉间那句“还行吧”被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

林池又短暂地忘记了身份有别，等不及地又哼了一声。

贺景渊移开视线，衣袖下的手指重重捻在一起，“挺好的。”

才刚学，理应夸夸，若是叫人失望了，以后都没有好好做事的动力了。

“谢殿下的教导。”林池沾沾自喜地将砚台给拖了回来，继续进行研墨。

一旁的小琪忍不住探了探脑袋，动作幅度不大，但依旧看清了砚台里的墨汁。

也就那样吧，当不起一句“挺好的”。

换做平时，将墨研成这样，大抵是得被楚王殿下嫌弃的。

如今，楚王殿下似乎便得宽容了。

又或者说，只对林池一人宽容。

小琪忍不住又多看了林池两眼。

【主神之子好感值+5点，目前世界男主好感值0点，主神之子好感值20点。】

听见系统播报时，林池略有惊讶，下意识地抬头朝贺景渊望去，不偏不倚地对上了视线。

贺景渊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里却藏着探究，不知在想什么。

猛然对上视线后，他身为皇子，却像个做错事被抓的小孩，不自然地偏开了头。

林池眯了眯眼睛。

这好感值的增长，有些奇怪啊。

一连两次，都是在她没做好事情的情况下提升的。

上一次，贺景渊并没有亲身示范，不过她也偷摸着学了另一名侍女的做法。

这一次，贺景渊亲自示范了，且她做得还算是不错。

林池也有自知之明，虽然有点儿“邀功”“求夸”的意思，但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没指望自己立马就能将墨研好。

难不成，贺景渊这人，是喜欢看别人做错事，然后自己进行教学，有了成就感，所以增长好感值？

可这次的好感值比上次多，林池很难不想到刚才指尖的触碰。

莫不是，这贺景渊说到底是个纯情大男孩，被简单地触碰后，便忍不住多想，情不自禁地产生好感吧。

这么单纯，岂不是一骗就走吗？

贺景渊自行平复了心情，才将手从袖子里露出来，倾身从笔架上取了支毛笔，沾了墨汁，开始写信。

他的姿势端正，下笔有力，笔锋凌厉，林池忍不住盯着看。

这字真好看。

她盯着那纸张发起了呆，时间一久，脑海中闪过了某个奇怪的画面。

画面里，有一张现代的桌子，看起来像是她出租屋里的茶几。

茶几上铺着宣纸，有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支毛笔。

笔尖落下，在宣纸上写下了“林池”两个字。

“好看，继续写。”那声音似乎有些像她的。

“写什么？”

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写句诗呗，这么好的字，就该多写点。”依旧像她的声音。

“好。”

笔尖抬起又落下，最后在宣纸上落下了一句诗。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