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偶尔能闻见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中都有些凛冽。

顾水云思索片刻，“厉少承，我不知道……”

“如果在我事业最辉煌的时候，我或许会生下孩子，毕竟孩子是上天奖励给相爱之人的礼物。”

“但我可能不会分给孩子很多的时间……”

顾水云声音很轻，“我这么说，或许有些自私。”

“但我只有看顾好自己，才有心情再去接纳另一个生命。”

“如果让我牺牲或者委曲求全，我觉得对孩子，对我，都不好。”

“厉少承，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厉少承停下推轮椅的手，“所以，你愿意和爱人生孩子？”

“……啊？”顾水云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她讲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厉少承说的也没错，她没有否认。

“当然啊……谁会和不爱的人生孩子……”

厉少承眼眸低垂，心中情绪晦暗不明。

原来顾水云一开始想要打掉那个孩子，真的是因为，他不是她爱的人。

厉少承咬了咬牙，继续推着她向前。

日子还长。

他就不信，顾水云的心是石头做的。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总有一天，他会让顾水云心甘情愿地承认，她爱上他了。

至于生不生孩子，无所谓。

他本来就没多喜欢小孩。

一开始逼迫她，只是想用一个孩子将她拴在自己身边，没想那么多。

后来顾水云想要打掉孩子，他气得发疯。

倒不是因为失去一个孩子。

而是她那么强烈的想要离开他的欲望，让他觉得自己像个上窜下跳被人取笑的小丑。

当然，如果顾水云之后愿意生，他就调集全世界最好的医疗资源，可以尝试喜欢一下小屁孩。

不愿意，就拉倒。

但是，能和顾水云生孩子的男人，只能是他厉少承。

……

厉少承停下轮椅，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顾水云正对着他，有些不解，“累了吗？”

“要不回去吧。”

本来她也不是很想出来，是厉少承突然推着她下楼。

“陪我坐一会儿，顾水云。”厉少承嗓音低沉，被黑夜笼罩着，他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顾水云忽地有些心疼。

厉少承肩宽，稍微颓下来一点，就格外明显。

她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最终却还是收了回去。

“等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回家。”

顾水云心猛地一跳，“回家？”

“对，回到我们的家。”

手被大掌包裹住，厉少承在她手背上摩挲着，这是个极其亲昵的动作，顾水云呼吸一滞。

她感觉手背痒痒的，忍不住想要缩回去，却被他用力攥住。

“你还养了一只小狗，叫饼饼。”厉少承眼睛狭长，是很好看的丹凤眼，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有些骇人，看谁都像看死人。

此刻，他捧着她的手，放在嘴边，虔诚地落下一吻。

厉少承……

顾水云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厉少承眼眶红了。

“阿云。”厉少承顿了顿，有些别扭，“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你。”

以前听柏聿叫她水云，他火大得要死，却从不这么亲昵地叫她。

但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你已经离家太久了。”

“刘妈，饼饼，还有陆哲赢那小子，他们都很想你。”

顾水云静静听着，脑海里却没有这些人任何印象。

“厉少承，那我妈妈呢？”

厉少承抬眸，沉默了几秒，扯了扯嘴角，“阿姨去世了……但她也很想你。”

闻言，顾水云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眼泪都砸到了他的手上。

她有些哽咽，“我一次……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她。”

“她的样子，声音，厉少承，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一度以为，我没有父母，所以从不和任何人提及这个话题。”

或许是就着月色，让人容易伤感。

“如果，我没有失忆，我就还是原来的那个我。”

“可是我……我忘记了那么多，连同和她的回忆……”顾水云落着泪，莹白的小脸随着情绪泛上一层微红。

关于亲人，他没有骗她。

顾水云迟早会有知道的这一天。

但其他的，在她没有彻底恢复记忆之前，厉少承不想破坏现在的关系。

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安抚她的情绪。

顾水云睫毛轻颤，感受他的唇慢慢在她脸上，甚至心口厮磨。

这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对人卸下防备，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用行动安慰她。

虽然没有一句话。

……

回到房间的顾水云，沉沉地睡了一觉。

梦里似乎有个女人微笑看着她。

还有一个年幼的小女孩……

那是年幼的自己。

阳光裹着金色的麦浪，照耀在身上，让人不愿睁开眼睛。

她躺在女人的腿上，肩膀被有节奏的拍打着，伴随着童谣，她睡得很安心。

哪怕看不清女人的脸。

……

是个让人眷恋的美梦。

顾水云睁开双眼，耳边小声音不断。

她是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里面还夹杂着尖叫声。

窗外阳光刺眼，树叶静止，没有一阵风，快到夏天了，但她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起身按了按铃，却没有护士进来。

进来的人是楚游。

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问。

楚游对她有敌意，她知道问不出什么。

顾水云自顾自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自从上次之后，厉少承找人降低了高度，方便她上下。

她环视一圈，轮椅不见了……

就连角落里那双拐杖也不见了。

有人不想她出去。

顾水云皱了皱眉，很快就理清了局面。

看着挡在门口的楚游，她顿住脚步，“让我出去。”

楚游欲言又止，摆了摆手，靠在门框上，眼神复杂，“顾小姐还是别出去了。”

“又是厉少承的命令？”

“……”

顾水云一只脚悬空站着，看着有些滑稽，但面上却有着不输厉少承的狠厉，气势丝毫不被影响。

她冷静道：“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