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山一拉缰绳，飞快奔驰的白棕马停了下来。蕊儿赶紧双手抓住马脖子，笑声如铜铃般的散开在风里。

“真想看爹打猎？”张小山低垂下头怜爱的看着女儿。

“嗯，想看爹打猎呢！我还没打过猎。”看着女儿扑闪着大眼睛，跟他媳妇一模一样，张小山没犹豫，立马调转马的方向，往野林子那跑去。

一整日，张小山都跟女儿在一起，带她骑马，教她做弹弓，告诉她在野林子里怎么保护好自己。

“嘘！”蕊儿听话的蹲在草丛里，她的大半个身子都被大树遮挡着。此时张小山正要去捕一只灰毛小兔子，她学着张小山的样子做着嘘声的动作。

小姑娘的神情格外的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的男人。直看到她爹抓住兔子欢呼雀跃的跳着跑了过去。

“慢点，别摔了。”张小山大步走过去，一手搂起蕊儿，一手拎着兔子往林子外边走去。

高大的白棕马背上已经得了不少银子猎物，张小山将丝毫未受伤的兔子放进肚兜里。拍了拍身上的草穗子，“蕊儿，还要抓什么，爹给你猎。”

张尽蕊欢喜的摸着小兔子，“爹，我们回去吧，给小兔子做个屋子，好不好？”

张小山看着女儿想起多年前在月蒙山上为沈杏抓过兔子，还给兔子们做过一个小窝。“成啊，那咱们回家。”粗壮的胳膊一弯，小蕊儿就被放上了马背，之后小姑娘欢快的笑声一串串的传来。

这一天，是张小山头一回跟女儿独处，也是头一回从女儿身上看到沈杏的许多影子。他们的女儿生得美丽又活泼，天真又善思，与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终是不同的。

半年后，张尽欢大婚的日子近了，出门游历的张尽意也回来了。离家两年，沈杏已经从次子身上找不回那个嘻嘻哈哈又调皮的孩子身影。

沈杏不知道次子这两年经历过什么，只能从他捎回的信件里知道他曾经去过哪里，至于在那些地方碰上过什么人，又发生过什么事却无从得知。

回来后的张尽意也不像少时从国子监回来，总会叨叨着学堂里的师傅怎么样，同窗又如何了。说着说着，他的哈哈大笑总会引得人忍俊不禁。

这次回来次子像是变了一个人，虽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性子明显沉稳了许多，话也比以前少了许多。

沈杏有些不放心，想找孩子聊一聊。只偶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瞧见他独自走在小河边，沈杏跟了过去。张尽意瞧见是母亲，忙迎了过来。

“天寒，娘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张尽意知道沈杏畏寒，家里一到深秋屋子里就升起了火炉。

“在外头碰上什么难事了？”沈杏握住他的手，“母亲知道你也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可瞧着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沉默起来，心里总想为你做些什么。”

“娘，以前我总被你们护着，其实也不只是爹跟娘护着，还有大哥也护着，所以觉得天下之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等出去了，见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我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以前觉得考个武状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牛皮快吹到天上去了，虽然后来得了第二，爹娘还为了宽慰我的心情安排了庆祝宴。那时候也觉得自己虽得了第二，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张尽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来才知，自己的自不量力。”

“娘喜欢看书，也喜欢一句话叫‘人贵而自知！’但许多人以为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自我。出去一趟你能有这些改变才是正常，人总是在经历过一些事才会改变。”沈杏没有说太多，他的儿子迟早要长大，她只想在能陪着他的时候多些时间陪着。

张尽意已经比沈杏高出一个头，望着平静的河水，“娘，我已经答应爹接管家里的产业。这么多年一直是爹娘支撑这个家，我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也该为你们分担一些。”

“你愿意那是最好，我跟你爹打算几日后就回乡下了。娘想回老家了！”沈杏拍了拍次子的后背，“走吧，夜里很凉，回屋里继续发呆！”

……

张尽欢成亲五日后，张小山带着沈杏和女儿踏上了回乡之路，同行的还有白芸。那天沈杏同白芸提了他们要回乡的事，沈杏知道白芸花在药田上不少心思，人可以走，但药田带不走。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徒弟在哪，当然我这个师傅在哪！”白芸二话不说，叫来珠珠收拾行李。

沈杏笑着看着她们忙活，“我原以为你要纠结好些天呢，是我对不住你，等回了乡，我在徐家庄单劈一块空地给你，你那药田还可以继续种，我也能帮忙。”

八年前来京都时张小山安排了马车，包了整艘的船，回去的时候沈杏提议就走陆运，走大道。把一溜烟没走过的城池都走一遍逛一圈。张小山自然没意见，一行跟着的人都雀跃着，这是回乡顺带游玩了。

一路吃吃喝喝边走边玩，顺带大采买，沈杏他们终于在三个月后回到了老家。到了谷桥镇，沈杏去寻常去的糕点铺子，结果已经改成了布铺。

“都变样了呢，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家吧！”没买到熟悉的糕点，沈杏也不难过。心里惦记着老家的人。

早在出发前沈杏就给老家来了信，只是归期说了个大概。怀着忐忑的心情，沈杏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的撩开车上的窗帘往外瞧，那条回家的路变宽了许多，只村上的袅袅炊烟还如记忆中的那般。

此时已是腊月，天色渐暗，各家的妇人该做起暮食了。

马车上蕊儿已经睡着，张小山正抱着熟睡的女儿，小声的抚慰沈杏。“别急，一会就到家了。”

沈杏歪着脖颈透过车窗依稀看到个人影，只是看不真切。索性挪到车架处，这才瞧真了，瞬间眼泪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