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秦
作者:越轻舟 | 分类:古言 | 字数:4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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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坠马
这日上午,我骑的小黑马不知怎么了,任凭牵马的秦兵怎么拉都拉不走,它横在路中央竟悠闲地吃起了草,眼看着队伍越走越远,我和士兵都束手无策。
我只好翻身下马,自己亲自去拉:“小马儿,你别光顾着吃了,我们都被甩下好远了!”
“公主,这马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不走了,是否待属下去回禀周将军?”拉马的秦兵向我行了礼。
“去吧。”我望了望前方的队伍。
“是。”
久等周重不来,我身边又空无一人,这可是个逃跑的好时机啊。
不行,云月还在前面呢,我不能自己一个人走了。
我思绪纷乱,干脆蹲下身来扯起几棵草向马嘴里塞去:“小马儿,你是不是也走累了啊?”
“整个队伍都在等你,你却还有闲心在此处喂马!”
我转过头,却见魏冉骑马而来,他剑眉微蹙,语气冰冷。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喂马吗,是这马拉不走!”
“拉不走不会用鞭子吗,非要所有人都等着你吗?”
我心里也腾的蹿升起一股怒火,他凭什么对我这么说话,他算是什么好人吗还知道不能让人等,我真的要气死了!
我爬上马,语气也极为不善:“穰侯放心,本公主不会再拖你的后腿了!”
我拿起马鞭朝马屁股狠狠一抽,这马吃痛后一惊,撒开蹄子就向前飞奔起来,然而我根本不会骑马,连缰绳都未抓牢便被它带了出去。
“啊!”我一晃趴在了马背上,这马速度很快,我就像要被它甩下来似的:“吁吁吁,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呀,快停下来啊!”
“抓紧缰绳,趴在马背上!”我听见魏冉在身后喊着,可是我被一颠一簸地都快要抱不住马脖子了,哪还腾得出手抓什么缰绳。
“啊!公主!”
“公主!”
我这一鞭子不知究竟有多重,这马很快就超过了前方的队伍,我听见周重和云月在身后喊我,可我根本不敢回头看。
“抓紧了!”
我的余光瞥见跟在身侧的魏冉,他挥着马鞭紧追着我,可是我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双手已经没有力气。
“长宁!”
在魏冉的呼喊声中,我终于被驮了我好几日的小马儿甩了下来,真是骑马者马恒摔之,我不就抽了两鞭嘛!大家都能抽,怎么偏偏要摔我!
在我摔下马的同时,魏冉也立刻跳马接住了我,却不料这小马儿挨了痛后乱奔,这下面居然是一大片斜坡,我们顺着这坡就滚了下去。
我被滚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停下来时正趴在魏冉身上。
“伤到何处了?”魏冉撑起身来检查我的伤势,我只觉得全身都痛,特别是脚踝,动也不能动。
“啊!”魏冉抓住我的脚,痛得我一声惊呼:“放开你的黑手,捏疼我了!”
“可能伤到筋骨了,先去看军医。”魏冉冷着脸迅速将我抱起,周重和云月也赶了过来。
“公主,您没事吧!”云月焦急地向我跑来,我咬紧牙关,勉强露出笑容向她摇了摇头,我是很怕疼的,以前接种疫苗都是能躲就躲。
“侯爷!”
“即刻驻扎,召军医前来!”
“是!”
“公主伤到了筋骨,这段时日怕是不能下地了,需好生休养。”军医为我包扎好后轻声叮嘱着,我点了点头,看着被包成粽子的脚,心里叫苦不迭。
“退下吧。”魏冉冷冷地开口。
“侯爷您…”周重状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魏冉一个眼神刀了回去。
“是。”他只好退到了一边,向外走去。
云月本想留下来照顾我的,却被周重一并叫了出去,营帐内一时就只剩下我和魏冉。
我转过头去懒得看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自作自受。”他先是讥讽了我一句,继而又问道:“还有何处不适吗?”
语气怪异僵硬,怕是又要怪我拖累行程了,我拿起被子蒙住脸,不欲开口。
“先好好休息吧,明日再说。”我听见他走出营帐的声音后,才把被子拿了下来。
帐外,周重见魏冉出来后连忙上前行礼:“侯爷,您的伤需要包扎才行。”
“小伤,无妨。”魏冉说完正欲离去,又转头望了眼营帐后对云月嘱咐道:“好生照顾你家公主,别再惹出什么事端。”
“是。”云月屈膝伏了伏,待魏冉走后,连忙进了帐中。
“公主,您还好吧!”云月急急忙忙地向我跑来。
“还好。”我拉着她坐在榻边:“不要担心了。”
“吓死奴婢了。”云月握住我的手:“这马怎么会突然这样癫狂?”
“我抽了两鞭。”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抽了两鞭?公主为何这样,您不会骑马的呀!”
“它走的太慢,耽误行程,抽两鞭算什么,合该杀了才是!”我知魏冉还未走远,故意大声喊道,姐没什么大心机,阴阳怪气还不会嘛。
“公主…”
第5章 坠马
“没事。”我对云月摇了摇头。
“方才在帐外,奴婢看见侯爷也受伤了。”
“他受伤了?”我惊讶地从榻上靠起来。
“是,还不让周将军召军医包扎。”
我一时无言,他这算什么,扮猪吃老虎?想让我心怀愧疚从而对他言听计从?
入夜,我和云月正说着话时周重来了,他向我行礼后将托盘放在矮桌上,欲言又止。
“周将军可有事?”
“回公主,属下有话对公主说。”
“将军但说无妨。”
周重不语,看了看云月。
“那奴婢先去为公主取水,告退。”
“不知将军有何事?”见云月出了营帐,我开口问道。
“公主,容属下说句逾越的话。”周重行了行礼。
“属下知晓公主对那日我秦军未救齐兵而心有不满,可侯爷又何辜承了公主的气,公主站在齐国的立场上,自然是理应怪罪的,可侯爷站在秦国的立场上,若是救了这三千齐兵,他日,他们入了我大秦,成为细作泄密又当如何!”
听完周重的话,我竟有些答不上来,我不认同他们无动于衷的冷漠,可我又凭什么反对他们诸国相争的战术。
“属下言尽于此,公主将来是我大秦的妃嫔,请务必以我大秦的利益为先。”
待我回过神来时,周重已经走了。
云月也端着水盆回来了:“公主,可要即刻浴首?”
“好。”我点点头。
目光不禁望向矮桌上的托盘,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有自己的考量,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他的国家和子民,我又凭什么逼迫他救那三千齐兵呢?
换言之,我向别人借东西,别人不借,我就该怪罪他,不肯借自己的东西给我吗?世事本就是模棱两可的。
我到底又想干什么呢?我只想在这世道安生的活着,何须与他闹的如此不合?这对我目前的境况有害无益。
况且他今日又救了我,即便只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若我真的继续惹恼他,焉知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来?
次日清晨,当我揉着眼睛从榻上起身的时候,竟然看见魏冉站在我的榻边!
“我天呐,你在这里干什么?”
“日晒三竿了,大军都已整装待发,唯有公主还睡的格外香甜。”他依旧神情冰冷,语气里带着埋怨。
我擦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女子的闺房,侯爷怎可乱进?”
“这是营帐,不是闺房。”
“这是我的营帐。”
“那又如何?”
“行行行,你官儿大,云月!”他刚救了我,又算得上是屈尊来与我议和,我也不想再和他起口舌之争,故而大声叫着云月。
“公主…”云月听见我的呼喊才从帐外进来,看了眼魏冉后吓得垂下头去。
整日里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谁看见他的冷脸不退避三舍?
“本公主要更衣了,侯爷难不成还要在此观望?”我斜了他一眼,他还是顾虑我公主身份的,既如此,何须低眉顺眼的与他说话。
只见他起身向帐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又停了下来:“若是公主执意邀约,本侯理当从命。”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这话居然是从魏冉嘴里说出来的?这世界是真的癫了!
出发时,魏冉将我扶上马后,自己也一翻身落在了我身后。
“干嘛?这于礼不合吧?”这也太怪异了,我怎能和他同乘一骑。
“你脚伤不愈,又不会骑马,恐再拖累行程,我秦国民风开化,不拘一格,不似你齐人那般繁文缛节,收起你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三十六度的嘴,却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让我在众多士兵的目光中被下了脸面。
不过三言两语的辩白,就将我显得用心不纯、小家子气,他可真会倒打一耙。
我想到昨日的事,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闭口不再多言什么。
他靠着我的后背,因为马匹颠簸而偶尔传来的温热,伴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杜若气息,让我感觉到有些陌生。
“何处不适?”他见我久不开口,便出声问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
“云月说你受伤了,你还好吗?”我迟疑地询问着。
“这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于沙场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你不救那三千齐兵,可是因为他们中间有细作?”
“是。”
“那齐国呢,可有你们的细作?”我转头望向他,不料距离隔的太近,竟堪堪撞上了。
我连忙回过头,他面色平静,眼底无波无澜。
“有。”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直言不讳,想起那晚他问我的名字,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是个假公主。”我低着头闷声问他。
“是。”他沉默了一瞬后,如实回答。
“我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你看出来了,可是在齐国的细作告诉你的?”难不成孙楚身边,竟真的有秦国的细作?
“初见你时,你离别故土,却并无多大的悲伤之意,竟盯着本侯久久不放。”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
复又说道:“那时本侯就有所怀疑,后来你的言行举止,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实在不太像一个被规矩礼仪教化的公主,加之确实有人禀告,本侯便知晓了。”
呵,我翻了个白眼,有人告知便是有人告知,还说什么我不像公主,久盯着他不放之类的话。
我不过是好奇魏冉本身长什么模样,以为自己多帅呢,还挺会往脸上贴金的。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不如一起让那些流寇杀了,以绝后患。”
我略有不满地问他,他却不答话了,我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他,却见他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想利用我?”我见他如此模样,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浓眉一挑,不置可否。
“你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我急急的说道:“你别想再像孙楚一样,逼着我做这些脑袋挂腰上的事,与其日日战战兢兢地活着,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有什么好利用的?”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这和眼前的事有什么关系吗!我没对你们秦国做任何不利之事,你现在给我些银钱让我走不好嘛!我只想过平淡富足的生活,这对你而言很难吗!”
“日后再说。”他态度强硬,一锤定音。
我也只好消了音,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