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秦
作者:越轻舟 | 分类:古言 | 字数:4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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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除夕
待那人亦步亦趋的走近,我才迷迷糊糊的看见他的脸。
“哈,你,你怎么变成两个了?”我摇摇晃晃的向他走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饮酒了。”魏冉淡淡说道。
“怎么,连酒也不让,不让人喝了?”酒壮怂人胆,我伸出手指,戳着他的鼻尖怒道:“你来干嘛?又是来骂我的?”
“本侯何时骂过你?”他反问道。
“你凶我,凶的还少了吗?”我没忍住打了个酒嗝。
“毫无酒品。”他嫌弃的别过了头。
“嘻嘻嘻……”看着他别扭的模样,我吃吃的笑了起来。
“再过一日就是除夕了,大王与太后当夜会宴请群臣宗亲,你好好待在你的院子里,莫要再出去惹祸了。”他负手而立,对着我命令道,看着我醉醺醺的模样,仿佛是怕我没听清,又走近一点说道:“听清楚了没?”
“我,我什么时候惹祸了!我哪次不是莫名其妙的被针对,你干嘛老是,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屎盆子扣我头上!”我双手叉腰,怒斥他道:“我就这么好欺负吗!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越说越气,酒精上头的我,腰一弯,梗着脖子就朝他直直撞去,他没想到我会突然发起攻击,毫无预兆的站在原地,生生受了我一招铁头功!
然而人在醉酒的情况下,是浑身绵软的,他纹丝不动的斜睨着我,我却被一个反弹,一屁股滚坐在了地上。
本就头脑发昏,这一下我只感觉天旋地转的,嘴里呜噜呜噜了两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后便彻底断片了。
直到了夜间,我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伸出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大声唤道:“云月,云月!我的脑袋疼死了!快来救救我!”
“来了来了,姑娘,快坐起身来喝点醒酒汤。”云月听到我的呼喊,端着托盘匆匆赶来。
我就着云月扶着我的手,坐起身靠在榻上,咕咚咕咚将一大碗醒酒汤全喝光了。
“怎么样?姑娘好点了吗?”云月问道。
“好一些了。”我甩甩头:“青禾呢,我想喝她煮的山梨饮,酒喝多了,嗓子又干又难受。”
“青禾还醉着呢。”云月笑答道。
“还醉着呢?”我也调笑着说道:“那可真是辛苦云月了,就你这小身板儿,竟也将姑娘我给搬榻上来了。”
“啊?不是奴婢扶姑娘上榻的啊,奴婢醒来时,和青禾都还倒在院中的桌案上呢,奴婢还以为,是姑娘酒后宿醉,自己回屋里的呢。”云月满脸疑惑的说道。
我听了云月的话,皱着眉细细回忆起醉酒前的事,依稀记得魏冉来过,莫不是这厮将我扔榻上的?
“哦~可能是吧,喝太多记不清了。”我敷衍着云月:“给青禾也弄点儿醒酒汤吧,这酒后劲儿太大,醒了怕是会头疼。”
“奴婢留着呢,姑娘放心,此刻早已过了晚膳时间,姑娘饿了吗?可还想吃点儿什么?奴婢去做。”云月端着托盘问道。
“不必了,你早些收拾了,赶快去歇息吧。”我对云月说道。
“是,那奴婢先出去了,姑娘快睡下,有事唤奴婢便好。”
“嗯,去吧。”我点头答道,待云月出去关上门后,我又才冥思苦想魏冉都说了些什么话。
他貌似是让我这两日别乱出门,我不仅没答应他,还口出恶言的狠狠撞了他一下!
想到这儿我不禁有些后怕,那厮心眼儿比针眼儿小,肯定会找我秋后算账的。
刚让他起疑,便又将他得罪,他只怕是不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吃了。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我气闷的将头发揉的乱糟糟,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事儿烦着我呢!
接下来两日我都听了魏冉的话,老老实实的待在沁雪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直到除夕夜幕来临,我与青禾云月简单的用过晚膳后,便窝在了屋中烤火守岁,院外偶尔传来三三两两的爆竹声。我们三个人打了一会儿叶子牌,我兴趣缺缺,只觉得格外冷清。
从前在现代时,每次过年,妈妈和外婆都会张罗出一大桌子好菜,许久不见的姨妈、舅舅和表妹,都会按时回家相聚,大家一起发红包,一起看春节晚会,一起唱歌,一起放烟花,好不热闹。可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隔着这长长的两千多年时光,孤独的不能与她们相守。
“姑娘怎么不大开心?”云月看出了我情绪有些低落。
“无事,只是有点思念亲人了。”我勾起唇角答道,不想扫了这本该阖家团圆,天地同庆的兴。
“云月与青禾未曾见过亲人,虽然也在心中想过他们是何模样,倒是不怎么过于思念。”云月望着我答道。
“也是很久远的事了。”我惆怅的说道,隔了两世,能不远吗,我曾经的亲朋好友们,他们会在这样的节日里想起我吗?
“姑娘,咱们继续打叶子牌吧,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去想它。”青禾扯扯我的衣袖央求道。
第31章 除夕
“好,继续打!”我看着青禾笑道,这丫头没心没肺,遇事不往心里搁的性格,其实才是对自身最有益的。
又就着烛火玩了一会儿,油灯昏暗,盯的我眼睛都酸涩起来。
“几时了?”我撑起脖子问道。
“还未到子时呢,姑娘若累了,就先歇下吧,即便守岁,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云月答道。
“好,那我休息了,你们也睡去吧。”
“是。”云月青禾行礼退下了。
她们走后,我关上轩窗,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咚咚。”叩门声传来,我刚闭上的双眼立马受惊睁开来。
“谁?”我撑起身问道。
“媛儿,是我。”门外清朗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稷!”我惊喜的下榻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这样的日子,我怎能不来?”阿稷笑意晏晏的看着我说道:“我怎么舍得留媛儿一人,在这样温馨的夜里独坐。”
我甜蜜的笑着:“没有独坐,都准备偷懒睡下了呢。”
“那倒是我打扰媛儿了。”阿稷接着我的话调侃道。
“不打扰,媛儿盼望着阿稷。”我柔声说道,阿稷闻言,欢喜的牵过我的手坐下。
“大王不是应该在咸阳宫陪着群臣守岁吗?”我问道。
“本是要得,可我心中牵挂着你,且长姊又在席间向舅父发难,我便将晚宴提前遣散了。”阿稷答道。
“长公主对穰侯究竟有何不满?在群臣面前,竟然也丝毫不顾礼仪的为难侯爷?”我忍不住问道。
“其实长姊从前,并不似如今这般蛮不讲理的。”阿稷将我圈在他怀中,双手搂住我柔声说道。
“当年华阳城乱,父王不得已将我与长姊送往燕国为质。我们在燕国,受了很多的冷眼与磋磨。长姊不似我,她很得她的母亲魏夫人宠爱,骤然间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比我的反应更为激烈。”
“后来武王兄崩逝,舅父连夜至燕国接我回秦,本欲是要将长姊一起带回的,可燕王昭却非要在我们二人中扣下一人,继续为质,当时情况紧急,舅父只好不顾长姊的苦苦哀求,将我带了回来,使得长姊又在燕国独自忍耐了四年之久。”阿稷沉浸在回忆里缓缓说着。
“这要怪也只能怪燕王昭,实在怨不得穰侯。”我公正的说道。
“是,后来燕王昭终于肯放人时,阿姊曾来信说,路途遥远,希望舅父前去接应,可舅父却拒了我的旨意,转头去与那时还在滋扰边境的义渠国周旋起来。”
“那也算是以家国利益为先吧。”
“可当时义渠已有白起将军坐阵,实际上早已分出了胜负。”
“这样说来,穰侯是故意不想去接长公主?”我复又问道。
“阿姊少时在王宫中,便总爱以各种借口去探访舅父,舅父却总是屡屡回避,从前小,我并不知道有什么含义,现在却懂了。”阿稷看着我悠悠说道:“爱慕一个人,即使嘴上不说出来,行动上也瞒不了任何人。”
“原来如此。”我脸红心跳的逃避着他灼热的目光。
“穰侯果然铁面无私,公主那般貌美,他不为之心动也就罢了,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无情。” 这样说来,文楚公主也还蛮可怜的,从年少到如今,数十年的倾慕都被魏冉视若无睹,以她本就高贵的身份来说,算是卑微到尘埃里了,也怪不得她会养着一帮与他相像的面首,肆意羞辱。
“爱一个人岂会只因她貌美? ”阿稷刮了刮我的鼻子说道。
“那为何阿稷第一次见我就会心动?”我抓住阿稷的手,认真的问道:“阿稷爱我什么呢?”
“我爱的,是媛儿本身。我爱你高兴时笑弯的眼,生气时蹙起的眉,与人争执时嘟起的嘴,还有这双写字歪歪扭扭的手。”阿稷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温柔的说道。
我娇笑着作势要挠他,却被他反抓住了手,他凝望着我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爱就是爱了,没有缘由,只尊存内心,我爱你的全部,爱你的所有。”
我们近到,我可以看清他眼眸中我的倒影,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缠,近到他轻轻吻住我的唇,柔柔的辗转,他生涩的引导着我张开嘴,薄荷的香气在口中蔓延,我们都不熟练,只凭本能亲吻,我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知所措间我轻推了他一下,他也如梦方醒般的放开了我,往日清明的眼此刻沾染了一丝情欲。
这是我们都从没体会过的感觉,一时间都有些迷茫,我羞赧的低下头,他急急抓住了我的手握在手中,扑哧一声竟都笑了出来。
我们之前是亲吻过的,但都是他蜻蜓点水般吻吻我的额头,手指,或者头发,这样的亲密还是第一次。
“媛儿,你可知我每日里,要思念你多少次。”阿稷紧紧的拥着我,叹息着说道。
“媛儿知道,因为我同阿稷,是一样的心情。”我也深深的回抱着他。
“媛儿看看,我今日有何不同?”阿稷松开我,笑着问道。
我仔细打量着阿稷,依然是俊朗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因着今日除夕,也穿了大红的衣袍,倒与我的新衣,是同样的颜色。
“发簪!”我踮着脚看了看阿稷头上:“阿稷今日带了我送你的发簪!”
阿稷笑颜舒展:“是,媛儿送的发簪,我甚是喜欢。”
我高兴的伸手搂住他的腰:“我也喜欢。”
“媛儿今日甚美,方才竟让我情不自禁了。”阿稷咬着我的耳朵,轻柔的说道,这样直白的话,换作别人定是孟浪的,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只叫我含羞带怯。
“是阿稷送的衣料美。”我假装推辞。
“是我的媛儿美。”阿稷正色说道。
子时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开始了。
“媛儿,夜深了,你快歇下吧,我该走了。”阿稷不舍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好,路远夜深,注意安全。”我心中也万般不舍。
阿稷轻点了点头,推开门,消失在夜色中。
我复躺在榻上,久久回味着他的吻,原来深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盼望着他来,想日日见他,盼望着他不来,恐他累上加累。
因着昨夜没休息好,我睡了一大早才缓缓起身,云月与青禾早就在打扫院子了。
我用完早膳,便伏在案上练起字来,改日一定要让阿稷刮目相看,我心中这样想着,手下奋笔疾书起来。
谁知才练了没多久,院外便有人叩门,云月疑惑着去开门,却倏忽的欢喜结巴起来。
“周,周将军,你怎么来了?”云月低垂着头行了礼问道。
“末将是奉侯爷之命,前来请姑娘去麒麟台一叙。”周重在院外说道。
“是,快请进。”云月声音中带了几分羞怯。
我坐在廊下早已听清了周重的话,便站起身微微欠了个礼问道:“今日是正月初一,周将军可知穰侯找我有什么紧要事,竟还要去麒麟台细说?”
“末将不知,但侯爷吩咐了,请姑娘速速前往。”周重向我行礼说道。
我心下思索,若是只因我出言不逊,他也不至于将我召去麒麟台泄愤吧?
“请周将军稍等,天寒,容我再添一件衣裳。”我向周重说道。
“是。”
取了外袍套上,我与云月便跟着周重,匆匆前往了麒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