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秦
作者:越轻舟 | 分类:古言 | 字数:4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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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夜游
除夕当日一早,我就将云月和无悔从榻上给拽起来了,催促着他们一同去集市上,置办年货。
正当我们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衣物、累的气喘吁吁时,竟在中街边上的一间茶肆铺子里,遇见了赵敬。
“赵大哥?原来你的茶肆铺,开在这里啊!”我惊讶的叫道。
“呀,是姑娘!快请进来上坐!”赵敬也分外的惊喜,忙对着里间大声吆喝道:“三娘,快些出来迎见贵客!”
“赵大哥,你别这样见外,我就是随便坐坐,哪儿用得着嫂子亲自招呼。”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用得着用得着,早就听夫君说起过姑娘,三娘这厢有礼了。”赵大嫂抱着孩子亲和的笑着,朝着我欠了欠身。
她怀中的小胖团子,白白软软的,睁着一双油亮亮的大眼睛,正咿咿呀呀的闹腾着。
“哦哦哦、好了好了,咱们巧儿也知道姑娘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呢!”赵大嫂抱着孩子,不停的哄着。
“巧儿?”我高兴的看了看赵大嫂和赵大哥:“是女孩儿吗?太可爱了,她的小手好软呀!”
我摸着孩子粉粉嫩嫩的小手,轻轻的揉了揉,真是胖乎乎、肉嘟嘟的!
“回姑娘,是女儿。”赵大哥欢喜的摸了摸脑袋,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羞涩、和惊奇的意味:“我赵敬,从此也是有孩儿的人了!”
“瞅你那傻样儿!”赵大嫂见状,也甜蜜的笑了:“还不快去买些好酒好菜,留姑娘们用午膳。”
“是是是,瞧我这记性!我这就去买!姑娘们快坐下!一定要用过午膳才能离开!”赵大哥激动的搓着手,匆匆向集市上去了。
“那我们几人,就叨扰嫂子了。”我被温馨的气氛感染着,不愿拂了他们,想要盛情款待的好意。
“何来的叨扰,我们夫妇二人啊,欢心的不得了呢!你说是不是呀巧儿?”赵大嫂眉开眼笑的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暖心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抚摸着巧儿柔软的小脸:“巧儿巧儿,这个名字真好听,长大了,一定乖巧可爱,灵气逼人。”
“小巧儿,还不快谢谢姑姑的夸奖!”
“哈哈哈…”
茶肆中,传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在赵大哥家用了午膳回府后,已是申时了,因着心中喜悦,又没有叔白的唠叨,我和云月以及赵大嫂一起,喝了不少的酒,还诓着无悔也饮了些。
故而一回到屋中,我便直挺挺的倒在了榻上。
这一觉直睡到了夜幕降临,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已是星光点点了,我仍还有些醉醺醺的,是以便端着茶盏,坐到了檐下的围栏边吹风醒神。
谁知才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余光便瞥见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向着院中、越走越近。
“是谁?”我立刻惊叫着站起身来,那黑影听闻,竟立刻停了下来。
魏冉进宫了,云月还醉着,无悔此刻在他的院子中,府里的下人们因着是除夕夜,也早早的下了值,这个时辰,谁还会来这里呢?
“再不出声我可喊人了!”我举起茶盏瞄准了院门口。
影子复又走动了起来,我瞅准机会,便将茶盏狠狠地扔了过去!
咚的一声,茶盏砸到了那黑影身上,接着又翻滚着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你若再对本侯动手动脚的,可别怪本侯真将你下入大狱。”那影子缓缓走进院中、走进了光亮里。
是魏冉。
“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宫中陪同太后晚宴吗?这么快就回来啦?叔白呢?”我大吃一惊,现下不过才亥时啊。
他站在月光下望着我,长久的静默着。
“明明是你自己不出声的!月黑风高杀人夜,我怎知来得是不是贼寇!”我向他据理力争的申诉着,这厮一天到晚的,怎么总想着将我下大狱。
“你来干什么,我这儿可不欢迎你。”抱怨完后,我重新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说道。
“这是本侯的侯府,本侯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何时轮得到你欢迎了。”他大手一挥,在我对面的围栏处坐了下来。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我被他一噎,只好闭了嘴保持安静,毕竟这确实是他的府邸。
“本侯听无悔说,你带着他去了集市上饮酒?”他顿了顿,向我问道。
无悔这个小叛徒,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都要告诉魏冉,下次再带他出门,我就不姓齐!
“去了又怎么了,只许你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我还不能出府去找找乐子了。”我闷闷的说道,在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非要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他才能满意吗。
“出府便罢了,原也知道你好凑热闹,只是无悔年纪还小,你怎能哄他饮酒?”他先是怨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有些不自然的斥道:“还有你,自己的身子骨几斤几两,心中不清楚么,毫无酒品。”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喝酒了?”我厚着脸皮,学起了他的装傻充愣:“只不过是用了些午膳而已。”
第70章 夜游
“真的吗?”他凝眸向我看来。
“真的呀。”我死鸭子嘴硬。
他突然就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在我疑惑的目光中,弯下了腰,将脸凑到了我脸前!
“你干嘛!”我震惊的向后退去,不料却堪堪坐空了,一屁股掉在了地上。
“哎哟喂!”我痛呼。
“呵…”这厮望着我,促狭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身上这么重的酒气,还好意思对着本侯睁眼说瞎话。”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出声嘲讽道。
原来是想闻我身上有没有酒味儿,我还以为他要…臭不要脸的,太奸诈了!
“就是喝了怎么样吧!”我站起身拍拍屁股:“喝点儿酒你也要管,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本侯是怕你带坏了无悔。”他转过身,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不容抗拒的说道:“总之你们俩人以后,不许再饮酒。”
整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我真是烦死他了,我盯着他的后脑勺,忍住了想给他邦邦两拳的冲动。
“用过晚膳了吗?”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没呢!”我气闷着脱口而出。
“恰好本侯席间略有不适,也未曾多用,此刻倒是有些饿了。”他边说边负手向外迈去:“走吧,今夜就勉强赏你,与本侯同膳而食吧。”
切!姐会在乎你那一两顿,嗟来之食吗!
“云客斋的炙野山鸡,只有特定的节日里才会有,若是错过,可真是太可惜了。”一声感叹传进了我的耳中。
“等等我!”我闻言后,立刻拔腿向他追了上去,不吃白不吃,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云客斋是咸阳城中最红火的酒楼,与侯府只隔了两条街,路程并不远,又值夜间,我们便没有唤马车,只一前一后的,步行而去。
魏冉端着姿态、在我前面走的风度翩翩,我看见他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禁对着他的背影就是一声冷嗤,这黑灯瞎火的,装酷给谁看呢!
我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踩着他的影子一路同行。
到了酒楼后,我毫不客气的点了满满一桌好菜,随即大块朵颐起来,午间光顾着喝酒了,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
魏冉却慢条斯理的喝着米粥,似笑非笑的斜眼瞅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仙女用膳啊!”我叼着山鸡腿儿,对他翻了个白眼儿。
“仙女若是都长你这副尊容,这世上怕是再无求仙问道之人了。”他做出一副欠揍的样子来。
我气竭,可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好又忿忿地岔开着话题:“不是你自己说的饿了嘛,现在又不吃,光瞅着我看做什么,盯得人毛骨悚然的。”
我夸张的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惹得他轻声笑了起来。
可他随即又正色向我问道:“与我在一起,就真的让你感觉到这般不适吗?”
此夜万家灯火齐聚,酒楼里并无多少食客,他端坐在我对面,用我从未见识过的挚诚,真切问道。
他疯病又发了?
这又是给我挖的什么坑?唱的哪出戏?
“还好吧。”我斟酌着,迟疑的说道:“你若是肯对我和颜悦色些的话,也不算太不适。”
那日上庸城中、温柔的他,仿佛就像我随风而逝的绮梦一般,消失不见了。
“我自十二岁投身军营,到如今立于庙堂之上,已匆匆而过十六载了。”他似有沉痛的望着我,一字一句道:“所识之人,除了我身边的,皆是一团污秽,若不用这傲慢无礼之姿示人,恐怕早就被他们拆吞入腹了。”
“长久的虚伪下来,连本来面目也忘却了。”他转过头,移开了注视着我的目光:“拿用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套对待你,我很抱歉。”
他在向我解释?并且道歉?
天啦噜,这又是什么狂拽酷炫炸天的玩儿法?
我震惊了,只呆呆的望着他,连话也忘记答了。
正在我们各自都莫名其妙的时候,隔壁的包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放纵的浪荡之声,那声音细细碎碎的,像是带着欲望与难耐的呻吟。
我顷刻间便反应了过来,腾的一声红着脸站起身,尴尬的吐槽道:“这谁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放肆的吗!”
魏冉倒是神色如常,但也跟着缓缓的站起了身:“若是吃饱喝足了,就回去吧。”
我胡乱的点着头,就想向酒楼外走去,岂料还未迈出门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娇喝:“给本宫站住!”
我惊讶着转过了头,那狐绥鸨合、颠鸾倒凤的二人,竟是文楚大长公主,和她的爱宠犬儿!
我是真的该去福山寺去去晦气了,怎么走哪儿,都碰得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公主万安。”我屈膝向着她行了一礼,却被她置若罔闻。
文楚此时,连衣衫也尚且不整,雪白的肩头裸露在外,青丝披散,娇媚的脸上还泛着异样的潮红,她莲步款款,向着魏冉而去。
“穰侯。”文楚浪荡又挑衅的,冲着魏冉盈盈笑道。
“公主安好。”魏冉竟然连一眼也未看她,只神色冷漠,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穰侯夜间早早地便离了席,原来是为了带姑娘到这云客斋来。”文楚美丽但阴郁的眸光一转,向着我狠狠刺来:“这位姑娘倒是眼熟得很,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我被她的眼神吓到,慌乱中便要条件反射的跪下去,却被魏冉一把捞了起来,我惊疑不定的望向他,他要干嘛?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这是太后新封的华容县主,也算公主的隔房姊妹了,公主还是莫要妄言。”他语气依然浅淡,抓着我臂膀的手却格外有力,我使劲挣了好几下,也没法儿跪下去。
“是吗?本宫却未曾听到过有圣旨下达。”文楚皱起了眉,不太相信的模样。
“旨意早在昨日就已下达,公主于声色犬马中流连忘返,又如何会在意这些朝中之事。”魏冉的目光中透着厌恶与警告,向着犬儿扫去。
那谄媚轻浮的面首,登时就惊恐的拜倒在地,颤抖了起来,倒是同我一样,分外有眼力见儿。
“怎么,穰侯这是恼羞成怒了?”文楚竟怪异的大笑起来。
“本侯有什么可恼怒的,公主作贱的是自己,与本侯又有何关系?”魏冉终于看向了文楚,但眸中却无一丝一毫的情绪。
“好一个有何关系。”文楚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凛冽下来:“你可果真是铁石心肠啊。”
我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却只能低垂着脑袋,不敢察看他们二人的神色。
“铁面无私,向来是本侯一贯的作风。”魏冉大言不惭的说着,扯了我头也不回的向外走了。
我知晓他心情不好,回府的路上,便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的保持沉默。
“想问什么便问吧。”他在我身前徐徐走着,悠悠的开口说道:“本侯瞧你忍得也是蛮辛苦的。”
他后脑勺真长眼睛了?怎么我暗戳戳的小心思,从来都没逃过他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