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书房里，开不得如此重大的玩笑。

不管是小皇帝还是摄政王，一时面上的所有神情都收敛起来，心不住往下坠。阳光洒落到书房里，却无法让他们感受到一丝暖意。

两人年纪有差，心中此时有着一样的念头：要是消息属实，天下必将大乱。

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江南实在太重要。

京城居住有皇帝和大部分的官员，又为了守住北疆，往北有大量官兵驻守。为了确保所有人都有饭吃，每年要从江南调取很多粮食。朝廷专门设置了负责水运搬粮的脚夫，就为了维持这一条运输路线。

当江南一个州府出事，其它州府也必然被波及到。自顾不暇之下，免不了出现一些人心险恶如同妖魔鬼怪的家伙，借着这等事情大肆宣扬对朝廷不善的传闻。

北方在粮草受限的情况下，救援江南颇为困难，自顾又无空暇。周边强敌环绕，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南下攻打，在场一个人都不信。

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南比这一发重要得多。

小皇帝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逐步适应挑起朝中诸事大梁，一下子并没有将皇姐近来所作所为，和之前性情大变时问他江南水灾怎么办联系到一起。

他甚至年纪太小，反而离谱将这件事情，和最近的修行宫、修渠放在一块儿，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最近朕动作太大，上天看不过眼了吗？”

盛子恒却不同。

他一向将目光落在姜芮身上，并不觉得姜芮所作所为是空穴来潮。唯一的可能就是，姜芮早就收到了江南有变化的信件。她暂且不敢打草惊蛇，所以才徐徐图之。

现在纪文海下了江南，将江南的事情一一汇报上来。如今可以肯定，江南确实有异变，那一切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铺垫。接下去要应付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总比从头开始要简单很多。

听到小皇帝在边上说一些神鬼之说，盛子恒免不了开口：“不要胡说。这些事情早有先兆，与陛下所作所为全然无关。要是连陛下自个儿都这么想，那又如何去说服百官，说服天下百姓。”

姜芮听着盛子恒说话，多看了盛子恒好两眼：“盛卿现在说话比以前可好多了。放在之前要是陛下说出这种话，你肯定要骂他。”

小皇帝讪讪，免不了附和皇姐：“对对对。还要嘲讽朕，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皇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般配。要是真这么觉得早早就换一个人坐上这个位置算了，省得这么多年担惊受怕，还要被人责怪。”

盛子恒微顿：“……陛下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这确实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姜芮忍俊不禁。

这么一打岔，三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一些。

盛子恒端坐着问姜芮：“殿下想来已经有点子，不如和陛下与臣说说。陛下与臣要如何帮殿下救下江南。”

姜芮收起了笑意，面上是说正事的态度。她早将纪文海说的那些异常地点和情况都一一铭记在心，稍在脑中理了理思路：“纪文海要让江南一带先动起来。修建行宫的同时修建水渠，自是可以让很大一部分人前往建造之地。”

书房里熏香散着香气，姜芮取出了书房中独属于皇帝的地图，挑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下，把自己原先定了十八个“宝藏”所在位置点下：“这十八个地方地势平稳，周围没有高山，水势也较为缓和。其中有一处是我们定下的行宫位置。”

盛子恒看着行宫所在位，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姜芮直言：“要是有异动发生，有人必然会上折子，来说点什么。陛下会被迫祭祀，告慰上苍。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其一就要比别人更早掌握话语权。”

先发制人。

小皇帝若有所思：“就是说，朕要先噩梦连连，告诉众人一个有地动发生。而发生这种事情，和朕是没有关系的。朕要告诉众人，众人要是不相信，那就是众人的过错。”

姜芮知道不该将这种神神叨叨与君令相结合，但这是最好的方法。她轻微点头：“理由我替你想好了，就说梦见父皇托梦，说那处建立行宫的地方，是一个极好的地。周围有灾有难也绝不会波及到那儿。”

小皇帝好奇问：“那其它十七个地方呢？”

姜芮抬手，示意小皇帝让她讲完：“先说你行宫所在。我们让江南修路，便是给了其它百姓一个地方可避难。所以你就告诉众人，你问父皇是有什么灾难。父皇说，江南曾有人藏下宝藏，镇压一条毒蛇。如今宝藏被挖，难免会让地下毒蛇翻滚，引发地震。”

小皇帝心里嘀咕：莫非真有毒蛇一说？

这要是传出去，真有人会信吧！

姜芮看出了幼弟的小想法，笑了下：“每一任皇帝都会记载，出生时天地有异象。登基时也如此。你在小朝会说这个，百官肯定会想各种来劝说你不要多想。”

“你就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你愿意将行宫所在处交给百姓暂住。要是百姓能够平安，你也可以心安。行宫非一日建成，君之位的德行是百姓赋予你的。”

如此一来，小皇帝的民心稳了。

她一步步筹划，很快轮到盛子恒：“盛卿要做的事，是带人一路南下，了解江南各地情况，为秦大人、纪大人等官员开路，成他们的依仗。”

小皇帝差点从位置上蹦起来，想问为什么让摄政王南下。那朝廷之上的事要怎么办？

姜芮和盛子恒对视：“兵部并没有军权。各地武将听从帝命，更听从虎符。我们暂且不需要调兵遣将，只是要确保当百姓遇难，这些官兵可以第一时去想办法处理事。摄政王拥有一万私兵，足够一路南下巡查，将各地百官治理情况、军营现状都速查一遍。让他们有个内心准备。”

要知道南下巡查这种事，通常是广揽人心的。

帝王不敢让位高权重的人去做这种事。

姜芮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