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恒沉默。

姜芮也很沉默。

小皇帝姜泓看看盛卿，再看看皇姐，这两个人半响都不说话，不由幽幽冒出一句：“罚你们两个半年俸禄？”

两人同时看向小皇帝。

姜泓见两个人看上去稍微冷静一点，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或者情绪上头，慢慢补充：“盛卿将功赎罪，继续北上做巡官，按照原定计划将北方几个州府巡查完毕。皇姐闭门思过，同时把这次蛮族入侵一事，一并处理妥当。”

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放过。

姜泓明明是当家做主的帝王，罚完两个人，还试探性问两人：“怎么样？”

他觉得自己安排的非常妥当：“皇姐这事本是有计划，却也着实太过大胆。往后当然不可再用。不过有此一事，也让百官和朕等知道了北方防线薄弱，算是已经将功赎罪。再罚当然不用过度。”

“至于盛卿，盛卿本意就是担心朕和皇姐。虽算是违背君令，但要是朝中有时救驾，难道都应该顺从帝令么？救驾就该嘉奖，所以也算有心。”

既然都是有心人，那惩罚这点足够了。再多容易伤人心，不罚也算是伤别的官员心。

姜芮回过神，稍欣慰点头：“本宫领罚。”

她很快将视线落在盛子恒身上。就像姜泓说的那样，这样惩罚是最合适的。

盛子恒很快拱手行礼：“臣一并领罚。”

两人一道领罚，倒是算揭过了这事。

姜泓第一次决定这种事情，突然有种微妙自己长大了的感觉。他美滋滋拍手：“既然已经罚完了，盛卿起身吧，再跪着干什么？皇姐也坐下。”

盛子恒正犹豫要不要起身，姜芮便朝着盛子恒伸出了手。

她垂下眼想：看，她会成长，姜泓也会成长。他们都注定会和上辈子不一样。往后也不一样的。

谁能够说得准以后呢？至少在今天在这一刻，她不希望和盛子恒有任何的矛盾。

不希望盛子恒退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姜芮拉起了盛子恒。

她领盛子恒往自己刚才坐的地方：“这事就到这儿吧。天下要我们忙的事情多如牛毛。要是我们三个在这里起内讧，怕是全天下仇敌都能笑出声。”

就和那些百官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吵架一样。

姜泓也是这么想的：“皇姐说得对。之前我们还总是说那些官员，动不动就吵架，耗时耗力去争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正事却是半点不做。现在我们要是步上后尘，那简直是……”

他想了想：“知错犯错，错上加错。”

姜泓再度觉得自己很是了不起，稍稍得意起来：“朕现在是不是有点帝王样了？”

姜泓如此，姜芮当然是禁不住唇角扬起。

盛子恒见状，慢慢将自己刚才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压下。他不得不承认，在短短这段时间内，年幼的帝王和年轻的长公主，都在逐渐成长。

他曾经自以为是的对两人好，或许确实不如他们现在自由自在快速成长起的效果更好。

此时再说多，也不合适了。

姜泓贴心问盛子恒：“盛卿这回北上，是否有察觉到还有什么需要多注意的事。”

盛子恒顿了片刻，很快开始回应：“是有一些。”

他到底是更多日子生活在京城，哪怕经历过底层生活，后来也多是在荣王手下过活，和北方其他州府的百姓日子过得不一样。

北方州府与南方不同。

“北方学院偏少，普通书生能够受到的教导不多。田地富裕少，钱财也少，能够让学子充分学习的条件不多。”

不像江南。将来有钱人多，家中富裕之后，便会让孩子多读一些书，读书多了就可以考取功名。

多数的官员到了京城之后，也会反哺家乡。北方文官一少，对北方的反哺自然也少。更不要说北方本就是花更多的钱，未必有更好的效果。

“北方州府多以矿石等为盈利，再往北，则是如同部落一般，百姓对官员都不慎了解，更加无法知道朝廷给予地方的一些做法。他们眼中只有一点田地，至多到乡绅小吏。一旦小吏谋财，他们连上疏都不成。”

不会写字不会告状。认识的识字的人少，北方会念书的拢总就那么些。

姜泓若有所思。

姜芮：“文官如此，武官呢？”

盛子恒说着武官情况：“北方俸禄一向不够。武官得到的俸禄比文官更少，一旦吃紧，有人性的便额外找点活计做。没有人性的就压榨百姓。百姓不懂，一点钱财就很容易被搜刮走。”

他看了眼姜芮：“户部已经要改制，想必之后俸禄上升，自然能解决一部分问题。这次抄了一部分家，想来也能补贴一些官员和百姓。”

至少不能到逼迫官员小吏为了钱财生活，而去干坏事这种地步。

姜芮微微颔首。

到这个地步，姜泓都不忍心建行宫：“抄一些小吏的家能够抄多少？要不江南那儿的事暂时搁一搁？先让各地安稳度过这一两年。”

盛子恒算了算：“该是有五年朝廷税收。”

姜泓：“……等等，多少？”

盛子恒：“按照如今的态势来看，等臣再去一趟，完整归来后，应该能有五年朝廷税收。有此次清洗，明年各地税收应该就会涨一番。往后税改，预计税收会更多。”

姜泓倒吸一口气。

他浑然没有想过会有那么多钱。他颇为震撼看向两人：“户部不是每天都在喊没钱吗？真的可以收到那么多么？”

姜芮哼笑一声。她之前想要对着宗室下手，便是有这方面原因。这天下藏富于民是没有能藏到真正老百姓手中，而是最少的一些人，拥有着全天下几乎大多的财富。

她心病放下一些，自然要对天下那些敛财者下手：“户部当然是没钱。收不上来，哪里来的钱财。接下来看着吧，往后国库，绝对不可能再随意空虚。”

收上来的钱，她都有安排，也绝对不可能随意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