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柳如寒吩咐了小厨房早上送早膳到濯缨院，齐暗香吃完早膳，柳如愿就一众人来了齐暗香的房间。

“妹妹！”依旧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声音响彻濯缨院。

齐暗香迎了出去，见院子里一下多了这么多人问道：“大姐姐？这是要干嘛什么？”

柳如愿笑呵呵说道：“不是要给你配丫鬟吗，三等丫鬟奶奶会指派一些家里的老人过来的，就是一等和二等丫鬟要你自己选了。奶奶说了，更落是王爷赏的，妹妹就留做一等丫鬟吧。再选三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就好了。”

齐暗香也没选过丫鬟，从前都是别人选她，一时有些捉襟见肘。

柳如愿见齐暗香有些尴尬的样子，小声出口提醒道：“选丫鬟能力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忠心。不然的话收点钱财就把你卖了，那岂不是死不瞑目。”

齐暗香听了柳如愿的话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波涛阵阵，原来选丫鬟也有这么多学问，从前自己对重京的世家小姐多有不屑，今日自己做了世家小姐却连选丫鬟也不会。

齐暗香思忖了一番说道：“更落你眼光一直不错，你先去选一选吧。”

更落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对选丫鬟这件事并不擅长，走到人群里只扫了几眼，就把一些容貌艳丽，身姿婀娜的挑了出来，这一挑就选出去了三分之一。

又问了些话，把学过一些技能的放在了一起，把读过些书的丫鬟放在了一起，还有一些是手上有茧常年干活的。

柳如愿看到更落的做法，赞赏的对齐暗香说道：“你这个丫鬟真是不错。”

办事条理是一等一的好，还懂些文字诗书。

齐暗香回道：“王府出来的自然很好。”

更落选完人就来到了齐暗香面前行礼说道：“小姐。”

齐暗香点点头，走到人群里选了七个自己还算中意的丫鬟，柳如愿看齐暗香选好了说道：“那妹妹你先安排吧，我先走了，记得去松鹤院吃午膳。”

齐暗香点了点头，柳如愿就带着没被挑中的人离开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齐暗香是该盘问清楚每个丫鬟的底细，问话并且立规矩的，但是她从未接触过这种事，只能看向更落。

更落看到齐暗香的眼神立刻就懂了，招呼着一个丫鬟给齐暗香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就开始问话。

“不管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哪当值，进了咱濯缨院就是濯缨院的人了。希望各位妹妹牢记自己的位置和职责，要是让我和小姐发现你们有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濯缨院对不起小姐的事，就打三十大棍，找个人牙子把你们发卖了出去！”更落一脸严厉，声音也愈加大。

齐暗香看着更落训人的模样，想要出声劝阻，自己也曾进府当过丫鬟自然知道底层人生活的辛苦，她也见过被下人出卖的主子被害的多么惨。不曾想一朝换了身份，真是有些天翻地覆之感。

更落小声提醒：“小姐？”

齐暗香回过神来：“怎么了？”

“该给他们赐名了。”

“有这个必要吗？”

“到了咱们濯缨院就不能用外头的名字了，不过要是小姐不想换也可以。”

齐暗香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文化，默了默说道：“那从左往右就叫立夏、芒种、白露、立秋、小暑、惊蛰、小满吧。”

庄稼人最熟悉的也就是这个农时了。

七个丫鬟齐声应是，更落就领着她们下去安排住处事务了。

午膳时齐暗香早早到了松鹤院，松鹤院的饭厅里有两个桌子。规矩以右为尊，所以齐暗香是小辈就坐左边的桌子，首位应该是柳如寒的，柳如寒右方是柳如雪，左方是柳如愿。齐暗香不知道自己是该坐在柳如愿下方，还是柳如雪下方。

更落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为难说道：“小姐坐左二下方就好了。”

齐暗香感激的看了更落一眼：“多谢更落姐姐。”然后就坐在了柳如愿下方的位置上。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立夏，她惊讶的看了更落一眼，用蚊蝇般小声的语气说道：“咱家小姐还真是不一样！我从未听别的主子说过谢谢！”

更落严厉的看着立夏：“不许议论主子。”

立夏眼神里略有惊慌，赶紧闭了嘴。

柳云秦和萧婉琼相携而来，齐暗香看到连忙迎了过去，虽然她没学过礼法也乖乖叫道：“姨奶奶，姨奶爷。”

柳云秦和萧婉琼坐下后，萧婉琼拉过齐暗香的手温和的问道：“濯缨院住的可还习惯？”

齐暗香点点头：“一切都好，姨奶奶和姨奶爷费心了。”

柳云秦笑道：“寒儿那小子昨天还特地来提醒我要记得给你配丫鬟，他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齐暗香着急的连连摆手：“大哥是担心我，姨奶爷不要生气。”

柳云秦和萧婉琼看到齐暗香的样子只觉得真诚可爱，两人相视一笑，目光清明。

萧婉琼问道：“这些丫鬟用的可还舒心？她们要是有小错处，你就出言训斥一番再罚些月钱让她们记住错处就好了，咱们不是那随意打骂丫鬟小厮的人家，但她们要是犯了大错处，就一定要严惩！不然下人犯的错反噬到咱们主子身上可不是舍弃钱财就能免灾的了。”

第4章 一行白鹭上青天

想必西宁王在写给萧婉琼的信上也写明了齐暗香不懂后宅之事，所以萧婉琼才如此用心教导。

齐暗香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把萧婉琼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柳云秦说道：“明天你就跟愿儿她们一起上学去吧，就在咱们府里，不过你要上的课，要比他们三个多。”

齐暗香有些愣，萧婉琼说道：“君子有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愿儿她们已经学了多年，你要想赶上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王爷也给你安排了老师，今天下午就会来拜访，王爷那边的老师我们不做多干预。但是平常的课一定要学好。”

齐暗香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婉琼说道：“人生就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比赛，有时领先，有时落后，但是只要你还在路上就有机会。刚开始学习会很难，你也许会想放弃、会想及时行乐。及时行乐就像糕点，它能让你更加幸福，但是过度使用，也可以加速你生命的衰败。”

所以，人应当有节制。

及时行乐不是放纵自己，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抽出时间来去看看山水，尝尝美食，见你相见的人，做你想做的事。

柳云秦意味深长的补充道：“低级的欲望，放纵就可获得；高级的欲望，只有克制才能达到。”

萧婉琼笑道：“‘人生得意需尽欢’。”

齐暗香是第一次听这些话，她在想以前作为乞丐的日子，常有地痞流氓见自己是个女娃，就上手掳走自己，虽然每次都不曾得逞，但也给小小的孩子心里造成了无限的阴影。后来她开始尝试伪装，把脸藏在泥土之中，把头发也弄的脏乱，也学会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如鱼得水。

但柳云秦和萧婉琼的话一字一句在齐暗香心里激起万丈波澜，人生得意需尽欢，只有在得意的时候尽欢，那不得意的时候呢？

柳云秦和萧婉琼看着齐暗香的脸上一阵阵变化，最后只剩下思考。

萧婉琼说道：“不得意时就要追求内心的平静吧。”

午膳吃完，回到濯缨院的时候，东风已经站在院子中等候多时。

齐暗香把人领到房间里，屏退左右问道：“怎么了？”

东风说：“王爷吩咐从明天开始就由我为小姐授课了。”

齐暗香有些疑惑：“我要学什么？”

如何成为一名暗卫？

东风说道：“用毒，侦察，反侦察，武功还有暗器。”

好像真的是如何成为一名暗卫，西宁王究竟要干什么？

齐暗香说道：“我听说武功要从童子功开始，我都十二岁了还能行吗？”

东风依旧冷冷的：“所以小姐要少一些时间休息和玩乐了。”

齐暗香本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因为从前的身份其实也很少睡觉，一天只睡三个时辰左右就够了，这样抛去在萧婉琼处用膳的时间，一天还有七个时辰。

齐暗香算了算感觉时间不是很够，她问道：“我在自己院里学吗？”

在自己院子里学毒和暗器一类恐怕不好。

东风说道：“王爷已经和三老太爷沟通过了，他那里有练武场，平常的学习就在小姐院子里就好了。”

“这事儿需不需要给老夫人沟通一下？”齐暗香问道。

“老夫人那里有王爷在，小姐管好这边的下人就好了。”东风说道。

管好她们不到处乱说。

齐暗香点点头：“好，我会的。”

晚膳的时候，齐暗香就和萧婉琼商定了自己的课程和时间。

晚间又结合授课老师的时间和东风定下了一天的行程：

卯时正刻（六点）起床，然后去松鹤院用早膳，因为柳府实在大，走路的时间很长，所以东风决定教齐暗香一套走路锻炼的脚法；

辰时正刻（八点）先去上课，等半个时辰之后柳如愿也会去上课的，在没有柳如愿的时候，齐暗香就学新课，有柳如愿的时候就要和柳如愿一起学习了；

巳时八刻（十一点，一刻十五分钟）和柳如愿一起回松鹤院用午膳；

午时八刻（下午一点）再上一个时辰的课；

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回濯缨院跟着东风学习；

酉时六刻（下午六点半）前往松鹤院用晚膳；

戌时正刻（晚上八点）回濯缨院继续学习；

子时二刻（晚上十一点半）准备睡觉。

……

在柳府教书的是江南远近闻名的女先生汶秀。

相传她曾教出过五个皇妃和三个王妃，个个都是兰质蕙心、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在京中备受赞誉的佳人。

齐暗香曾想这么历害的人物应该是个很凶的人，可当汶秀先生从远处走来的时候，齐暗香心里只有一个词：惊为天人。

是的，也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学来的，从前这个词在齐暗香心里只是空洞的四个字，直到她见到了汶秀，心里惊为天人这四个字才有了归属。

汶秀先生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二十七八岁吧，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柳叶形状的眉弯弯；眼睛淡静如海，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嘴唇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锁骨精致小巧，“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头上戴着一支珍珠兰花样式的簪子，上面穿着苏绣的月华颜色锦衫，下面是宫缎的素雪绢裙，气质温文尔雅，真有“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之感。

齐暗香一时看呆了，汶秀笑意盈盈：“你就是京城来的暗香小姐吧。”

齐暗香缓过神来，一下子站起来：“先生！”

汶秀被齐暗香这模样逗得笑开了：“小姐可真可爱，老夫人也和我说了小姐的情况，咱们今日先学礼吧。”

暗香点点头说道：“多谢先生。”

汶秀说道：“‘礼’既五礼，五礼即：‘吉礼’，用于祭祀；‘凶’礼，用于丧葬；‘军’礼，用于田猎和军事；‘宾’礼，用于朝见或诸侯之间的往来； ‘嘉’礼， 用于宴会和庆贺。”

齐暗香听的一愣，汶秀先生接着说道：“咱们就先从府里的礼学起，小姐对老夫人辈分的人要行大礼，每日请安；对如愿小姐要行平礼；有交好的小姐可以行交手礼，还有种种咱们慢慢学。”

不一会儿齐暗香就累的腰酸背痛，半蹲的仪态汶秀先生就要求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要雅致秀丽，不能哆嗦，不能多蹲半寸，不能少蹲半寸，还要能坚持着。

齐暗香问道：“为什么要一直坚持着啊？”

汶秀沉重的说道：“宫中娘娘有一种手段最是磨人，就是叫你一直行着礼保持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