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寒的下巴被深冬高高抬起。

过近的距离，叫他心底滋生出许多怪异的矛盾感。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深冬手里的宠物。

一切喜怒，全凭她掌控。

没有一点儿能够自我支配的自由。

只能任她给予深入骨髓的苦与乐。

将自己那颗近乎狂乱的心，翻搅成一团乱麻。

“我...已经说实话了。”

他嘴硬地不肯承认自己误导资优生用开水浇霍司寒的事。

不是敢做不敢当。

而是害怕在深冬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不想叫深冬觉得自己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阴毒的人。

所以不愿当着她的面说出真相。

但凡今天换一个人来问自己这件事，他都会非常乐意告诉对方霍司寒烫伤的真相。

并且把自己诱骗资优生给他当枪使的过程，绘声绘色地描述上一遍。

可是，现在。

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深冬。

他不说真相。

只是希望自己在大小姐心中的形象，永远干净，纯良。

见人执迷不悟，深冬也不再和他兜圈子。

光裸的脚，踏上沙发边缘。

无声威胁着，与他对峙。

“最后一次机会。不说，你后半辈子的快乐就没有了。”

危险又狠心的警告，逼红了少年的眼。

他咬着唇，目光凄楚地望向深冬。

颤抖的羽睫上沾着几片细碎的水痕。

溢开一片隐忍又无可奈何的痛。

熟悉的沉默再一次于二人之间蔓延开。

每当碰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谢清寒总是喜欢摆出这副“默不作声”的姿态，用他可怜又脆弱的外表，向深冬示弱。

深冬也格外地吃他这一套。

抬起他那张格外惹人疼的脸，揉了又揉。

最后抹干他眼边的泪痕，轻笑一声道，“算了，不说话，就当你认了。”

“阮家在学校里的资助人不只你一个。你骗人给你当枪使的事儿，我一清二楚。”

“找你问责，不是怪你整治霍司寒的手段狠厉，而是因为你撒谎，欺骗了你的资助者。”

“眼下，我把这件事挑明了跟你说，是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学会对你的资助人，保持绝对的忠诚。”

“你，听懂了么？”

她声音很缓。

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语气。

落到谢清寒耳朵里时，却像是带有什么特殊力量似的，让他莫名的心安。

原来...

她不心疼霍司寒啊...

得知真相的少年默默长舒了一口气。

面上依然维持着方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昂着头，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谎了。”

他眼巴巴地望着深冬。

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

然而，下定决心要给谢清寒一个教训的深冬，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让这件事过去。

轻抚着少年泛红的眼尾，语气幽幽道，“好，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人犯了错误，是要接受惩罚的。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我漂亮的金丝雀?”

“你想怎...唔!”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刚吐出半句话，就被深冬踩着，抵向身后的墙壁。

带着凉意的足，极具威慑性地踩踏他脉搏跳动的喉咙。

像是对待不听话的鹰隼，任何一个具有反抗意味的眼神，都会换来饲主不留情面的鞭打。

奇怪的是，青春正盛的谢清寒，并没有从这个极具压迫性的动作中，感受到任何的屈辱。

反而从中品出了的不同寻常的暖。

像是落魄到了极点的乞丐。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即便是带着恶意的触碰，也能叫他掰开了，揉碎了，从中分解出一丝能够慰藉自己的甜。

叫这丝掺着玻璃渣子的甜，沿着心底的缝渗进去，填补他心中无尽的空洞。

“深冬我...”

谢清寒哑声唤着深冬的名字。

冷寂如耀石一般的眼，腾起一片朦胧的薄雾。

踩着他脖颈的脚是用了力的。

窒息带来的沉闷感，叫人很快就憋红了一张脸。

泪意朦胧，声音沙哑。

喜欢欺负人的深冬，对着这张柔弱可欺的脸，恶劣又玩味地大笑了起来。

像是高高在上的造物主。

无情又淡漠地俯视着平庸，却总能给自己带来乐趣凡人。

不停地往他身上施加符合自己审美的恶作剧手段。

窗外的雨，又急又迅。

几次冲刷过透明的屏障，又几次在玻璃窗上，淌开数道涓涓细流。

似是被欺负得狠了。

谢清寒眼眸红润。

半阖着眼，有气无力地卧在沙发上。

玩够了的深冬，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赞许他“懂事”的同时，不忘赐予他一个附带奖赏性质的吻。

“房间最里面有浴室，自己去处理下。”

她不苟言笑地发号施令。

寡淡冰冷的态度，和翻脸不认人的渣男，没什么两样。

累极了的少年，期期艾艾地从沙发上站起。

路过她时，忽然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意。

于是佯装体力不支，半倾着身子，朝她倒了过去。

深冬反应很快。

在察觉谢清寒朝自己倾倒的那个瞬间，她完全有能力接住他，避免他朝着只铺了一层毯子的地板倒去。

然而，恶劣的本性，不允许自己伸出帮扶之手。

她眼睁睁看着汗涔涔的美人，嘭得载到在地，并在他倒地后，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哈哈哈，走个路都能摔倒，看来谢同学平时挺缺乏锻炼的呀。”

被奚落的“美人”嗔怨地瞪了她一眼。

揉着自己磕疼的膝盖，发出一声极小极细的痛吟。

深冬假装没有听见。

没心没肺地继续嘲笑着他。

等到被欺负难受了的谢清寒，真的难受得落下了眼泪时，才伴随着系统检测到的虐心值汇报，耐心地朝他伸出手。

“要扶你起来么？”

她问得随意。

正在气头上的谢清寒，偏过头，赌气地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听深冬满是戏谑的在他耳边笑了起来。

“不要我扶，那是要我抱喽?”

轻佻的言语在他脸上烧起羞涩的红云。

他摆着手，下一识想要说不。

开口的前一秒，心底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期冀。

让她抱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思路清晰起来的少年，狡黠地勾了勾唇角。

秉持着要对自己的资助者坦诚的原则，他张开双臂，诚实又坦荡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