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如昼。

灯火通明。

少女娇笑着离开了盛宴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瞬间，只听屋子里丁零当啷的，奏起一阵暴怒的乱响。

怒不可遏的盛宴将桌上价值百万的诗尼轩掀翻。

透亮金黄的酒液，顺着泛着冷光的金属桌沿，淅淅沥沥地淌了一地。

助理在一旁什么话也不敢说。

等盛宴平静下来后，才小心地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盛总，Pioneer科技公司的情况很不乐观。我们如果想要重新盘活它的话，至少需要花费上超过临郊项目纯利润五倍的资金。”

“这笔钱...不亚于当初盛氏集团为了抢占海外市场而付出的巨大沉没成本。

您真的想好了，要盘活这个被您亲手压垮的科技公司吗？”

来自助理的小心的确认，对于还在气头上的盛宴，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插刀。

他冷冷朝自己做事谨慎的助理，递去一记阴狠的眼刀。

情绪化的，没好气的，对着本意只是想提醒他慎重做决定的助理，阴阳怪气了一句。

“不盘活Pioneer，你去给其他拿着Pioneer公司股份的投资机构一个交代吗？”

“刚才阮深冬说的那些话你是没听见吗？你是不知道信誉和影响对一个集团的重要性?

还是觉得我这个当老板的蠢得算不出来盘活Pioneer需要投入多大的资金?”

“这个月，你的奖金扣了。同样的错误要是再犯第二次，你以后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还莫名奇妙被扣奖金的助理，专业且敬业地用一句“好的”回复了自己正陷在情绪中的老板。

面上恭敬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

除了点头，微笑，回答“是”之外，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不会做。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阴晴不定的盛宴。

怒骂狗老板总是通过扣自己工资的方式撒气。

“惹你的明明是阮深冬，受伤的为什么是我的钱包...”

“要不是看在公司一个月给我开14个w的份上，本打工人才不在你手下受这个窝囊气，哼╯^╰”

......

阮家。

正院前厅。

深冬回到家时，家里其他佣人已经把盛宴的眼线，也就是在阮家别墅工作了好几年的管家，给控制起来了。

看着管家那张一瞧就像是心里藏了不少事的脸，深冬也没质问他什么。

只是结了他这个月的薪水，让人离开阮家。

“你是盛宴的人，帮他办事无可厚非。

我呢...也懒得问你什么类似于阮家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是要帮盛宴做事之类的废话。

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不分对错。”

“现在，既然我已经识破了您这颗暗桩，阮家是肯定不会再留你了。

至于盛宴那边，他那个德行，估计也不会再闲得没事，收留一颗废掉的棋子。”

“而关于您以后的出路，我这个被您服侍了快十好几年的大小姐，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意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深冬轻笑着到他跟前耳语了几句。

两鬓斑白的管家眼眸一亮。

认真考虑深冬提议的同时，忍不住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在为盛宴办事的。

“被别墅里其他佣人控制住的时候，我便反应过来，您上次刻意嘱咐我不让佣人进入你的房间，以及当着我的面打开保险箱的举动，都是在试探我。”

“我进了您的房间，开了保险箱，拿走里面的欠条，坐实了我身为盛总眼线的身份。这样的试探圈套，我认。”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管家和善慈祥的双眼，在这个时候迸射出与其他时刻截然不同的好奇与探究。

“在您决定试探我之前，心里总要对我产生怀疑，才会动手试探吧。

我想问的是，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心生怀疑的?在我的印象里，自己在您面前应该从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表现才对。”

深冬倒也没卖关子。

面对管家的疑惑，她只是淡然地坐回沙发上。

手臂支着沙发一端的苏绣丝绸保证。

声音不咸不淡道，“你在我面前是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但是在我父亲面前，你的态度很奇怪，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摇摆不定。”

抽象的话，听得管家有些云里雾里。

但很快，深冬就仰着沙发靠背，什么表情也没有的同管家解释起自己这番话的意思。

“说你态度摇摆，是因为霍司寒还在的时候，您在我父亲给您下明令，让您看着霍司寒和我，不让我们走太近的情况下，依旧放任我亲近霍司寒。”

“起初，我以为您这样不把我父亲命令当回事的态度，是因为我才是您的长期服务对象，您不想和我这个大小姐起冲突的缘故。”

“可是后来，我给霍司寒放烟花那晚，您却主动给我父亲打去了视频电话，让他旁观了整场卿卿我我的烟花秀，这就是让我开始起疑的开端。”

说了好长一段的话的深冬，抬起桌上的柠檬水，细细抿了一口。

跟前表情疑惑的管家，听完这番解释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您看见我偷偷给您父亲通风报信了，怪不得...”

管家摇着头，低笑了两声。

脸上没多少被人看穿的愧疚，反而带着些许惋惜自己的伪装被人瞧出了破绽的遗憾。

“我一边不遵守先生的命令，不干涉您和霍小少爷的接触，一边却又偷偷给您父亲通风报信的举动，是自相矛盾的。”

“当一个人，前后言行不一时，背后必然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动机。您因此怀疑我，倒是说得过去。”

见人听明白了自己怀疑他的理由，深冬也不再多说什么。

正要问人考虑自己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的时候，却听管家再一次开口问，“您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暂时没什么事要处理的深冬，眼下倒是有这个耐心。

淡定地冲人点了点后，抬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

管家见状也不扭捏。

敛眸稍微组织了下语言。

沉声道，“你发现我自相矛盾，摇摆不定的行为后，有猜测过我这么做背后的动机么？

或者说，你发现我举止矛盾后，是不是第一时间就开始怀疑我是盛总的人了?”

这个问题...

问得多少有点儿多管闲事。

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冷笑着回答管家“自己做事只认结果，不认过程。开除身边暴露的暗桩，不需要在乎他做事背后，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动机。”

可是，很喜欢对人的心理活动刨根问底的深冬，只觉管家这句看似多余的问话背后，暗藏着很不寻常的内心活动。

于是刻意留了个心眼道，“倒是没有直接怀疑你是盛宴的人。

只是猜到你这样做，多半是想挑拨我和我父亲的关系，

让阮家陷入看似琐碎无用，实则处理起来费心又费神的家庭矛盾里。”

见自己最根本的目的没有被看穿，管家低垂的眉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喜色。

他微笑着接受了深冬先前给自己的提议。

自得地走出阮家别墅时，却不知深冬已经嘱咐闻鹤，

让阮氏散布在海外的资助人，在管家到达海外后，盯紧他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