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来了！李若望着王六娘子，心底隐隐有些松了口气，她原先还有些担心王家会不会留了什么后手，坏了今日的大事。

可如今看来，王家正为了前些天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王荆被一向看不上眼的靳二爷落了脸面，今日也没有出席文会，算起来，王六娘子居然是王氏族里前来赴会的人中最上得了台面的一个。

可这位王六娘子的道行，也还是太浅了些。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她对李若的怨愤以及那股子遮掩不住的睥睨傲慢之气，便注定了这位六娘子的眼界不会太高。

所以，她必定不会对今日之事有什么影响。

李若觑着王六娘子眼底那点儿一闪而过的愤懑，越发放下心来，轻笑着推拒道，“多谢六娘子抬爱，不过，我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养好身子。六娘子若是喜欢投壶，不如等改日我身子好了，再单和六娘子比较一次。”

她不打算掺和其中，有陈集插手，一会儿，那位浣姐儿闯进来的时候，外头必定热闹非凡，这楼阁里视野极佳，她还打算隐在这里看戏呢。

林如霜虽说不明就里，反应倒是极快，王六才开口说完话，她便急急朝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王六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会儿出去比试，不仅小娘子们能看见，河对岸的男客们也能瞧见.....谁知道她肚子里揣了什么坏水儿？

这事儿，得和姑母还有赵夫人说一声。

王六娘子被拒之后，唇角笑意僵了一瞬，这些年，她在上京城里，比那几位郡主活的还要潇洒肆意一些，毕竟，她是王家的人，谁敢不给她几分面子？她一向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这一回，却在李若手上吃了瘪。

她端出笑意，不紧不慢地刺了一句，“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一时忘了四娘子义绝受伤的事儿，比试的事儿，四娘子不必放在心上，等四娘子什么时候身子好全了，咱们再比，也来得及。”

楼阁里霎时寂静了一瞬，李若和顾遂远义绝之后，这件事，在李家诸人面前，仿佛是不能被提及的禁忌，方才她入座之后，林如霜身边的几位小娘子对这事儿也是闭口不谈之态。

王六娘子这般直愣愣地提出来，摆明了，是要给李若难堪。

钱三娘子噗嗤一声，拿帕子掩住唇角。

林如霜面色沉了沉，“王六你......”

李若伸手拍了拍林如霜的手背，接过话去，朝王六娘子笑着道，“六娘子不必挂怀。最近你们家里头事儿多，六娘子想必忙坏了吧？这比试的事儿，确实着急不得。”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王六娘子嘴角往下扯了扯，她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李若还是个刺头！

以前，李若没出阁的时候，她跟个哑巴似的也不搭理人，轻易不肯出头接话。后头嫁到了顾家，王六娘子也在别家的宴席上见过李若几次，那会儿，她就是个软包子，领着个随时会闯祸的蠢货顾大娘子，还得随时替她擦屁股......

李若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好欺负了？

王六娘子心底有些乱，她总觉得，如今的李若，不是清平郡主能设计得了的。

这般想着，她便按捺住了心底的不忿，扭头带着钱三娘子等人出了屋子。阿娘说过，这种时候，最好是避其锋芒，她拿不准李若的本事，自然也不肯再冲在前头和她对上，左右，今日要对李若出手的人是清平郡主。

自己只需在后头看戏就是了。

“这个王六，真是疯了！”林如霜挽住李若的胳膊，语气里还有些担忧，“楚楚，你没事儿吧？”

“没事。”李若捻了捻帕子上坠着的珍珠，视线往外，落在凌凌波光的小河上，眼睛微微眯了眯，“只是不知道，这投壶谁能赢了。”

林如霜顿了顿，顿时恍然明白过来，难不成，王六是和清平郡主站在一边儿去了？她想借清平郡主的手，给李若难堪？

清平郡主在上京城这圈世家小娘子里可没什么好名声，王六这样自诩清贵的人，居然会屈尊和那位郡主搭上关系！

看来，李家那几道折子，当真给王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连王六都沉不住气了。

林如霜心底暗爽过后，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今日这文会，主家毕竟是清平郡主，她那人，一向小心眼，你能推了王六的邀约，但她那边，恐怕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没事，她应该没空找我的麻烦。”李若这话说得极轻，语调带笑。

林如霜眉梢微挑，帕子在手中晃了晃，到底没再开口。

碧音坊外，顾明月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从一辆破旧的马车上下来，她昂着头，抬着下巴就要往里冲。

“哎，哎，顾大娘子，你还没给银子呢！”车夫扔了缰绳急急追上来，人还没碰上顾明月的胳膊呢，便被她一声尖叫给逼退了。

“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我动手动脚？”顾明月转过头，厌恶地瞪了眼车夫，“什么银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你要银子，难道不会上门去要？”

这会儿，顾明月只觉得这车夫就是恶心至极，尤其是瞧见车夫手上的脏污时，顾明月心底的怨气顿时更重了几分。

银子，又是银子，她顾家哪里还能缺了他的银子？

要不是李若那个贱人把顾家的银子都骗走了，府上何至于连马车都养不起，她又何至于去找这么个下贱的人给自己赶车！

想到李若，顾明月心底那口怒气又升腾了几分，她朝那车夫狠狠啐了一口，“没点眼力劲的东西，快滚开，别挡道！”

她还得赶紧进去，一会儿要是去晚了，那些世家公子们就该比试完了。那可不行，她还得挑一个好夫婿呢！那些人要是走了，自己可怎么办？

“哎你这娘们儿......”车夫心底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就不该心怀侥幸接了这差使。

还上门去要？谁不知道他们顾家如今早就入不敷出，连带着府上几个铺子都抵押了出去，这会儿，顾家就是个破落户，听说他们家还欠着南北货行好些银钱没还呢！

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觉得顾明月一个小娘子碍于脸面，不会不给银子的呢？呸，这姓顾的，哪里还有脸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