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妃的这份厚礼，是隔日一早送到李家的，送礼来的宫女连说带哭，把大皇子妃的难处一一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捧一捧赵夫人和李家，话里话外，都说大皇子妃视李家为自个儿娘家人。

赵夫人干笑着没接话，只觉得那份厚礼，怎么看怎么沉重，仿佛是一把巨大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好在那宫女也没强求，话说完了，礼送到了，这便屈膝行礼，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赵夫人让人收了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又有人来禀，说是宫里头太妃娘娘派了人来，赵夫人忙敛了情绪，让把人请进来说话。

来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内侍，见了赵夫人先规规矩矩请了安，这才把来意说了说。

“太妃近来苦夏，正愁着呢，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白日里，总是一个人发呆出神，皇后娘娘知道了，就说这样不是个事儿，让太妃找人进宫去陪着说说话，打打叶子牌或者打马吊解解闷儿。

几位王爷家的郡主，都太活泼了些，太妃说她年纪大了，咸福宫里怪无趣的，怕耽误了郡主们的时间，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找自家人去合适些。”

那小内侍半弓着腰，语调清脆又清晰可辨，一番话说完，连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

四方椅上的赵夫人顿了顿，太妃已经许久没召她们进宫了，上回她往太妃那儿递了帖子，当天就被挡了回来，来回话的内侍说得遮遮掩掩，但是其中意思却明显得很——皇帝不愿意让李家人和李太妃多接触。

赵夫人得了消息，当天就和李大老爷商量了一通，最后，又考虑到太妃在宫里头的不易，便没再往宫里头递帖子。

怎么这会儿太妃就忽然说要召她们进宫去了？

还提到了皇后娘娘......赵夫人蹙了蹙眉，想到在文会上彭城伯世子妃的示好，一颗心往上提了几分。

那小内侍见她不吭声，忙又补充道，“太妃娘娘还说了，上回四娘子送去的抹额绣的极好，要是四娘子得了空，便一道去咸福宫坐坐，好歹也能陪太妃说说话。”

赵夫人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只得笑着先应了下来，又问了问太妃近来身子可还好之类的话，等那小内侍一一答了，赵夫人又叫人给他拿了一袋子金瓜子儿来，打发人送他出去。

等人一走，赵夫人立刻把吕嬷嬷叫了过来，先叫人俯首过来，低低交代了一通，打发她往相国寺走一趟。

吕嬷嬷片刻不敢耽误，急急出了城，直奔大相国寺去了，才见到李若，匆匆屈了屈膝，便把自己来意和这礼物的来历细说了一遍，末了，低声道，“夫人说，大皇子妃那头，咱们还是先远着，敬着。若她找上您，您只管推脱到夫人头上去。”

李若觑了眼金枝拿上来的匣子，里头金银玉器一样不少，还有一串红玛瑙的珠串，一瞧，便不是凡物。

大皇子妃这份礼，给的太重了些。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份礼，来的太突然，偏偏她又没法儿推，李若抿了抿唇，轻叹着应了吕嬷嬷的话，才让金枝把匣子拿下去收好。

“让娘子跟着操心了。”吕嬷嬷苦笑一声，夫人才得了这份礼，脸登时就沉了。

大皇子妃这是逼着李家给她出头呢！

哎，大皇子妃这又是何苦？夫人对她一向不差，她若是真有什么事儿，但凡能帮上忙的，夫人总不会坐视不理。

可这会儿，她巴巴叫人送了这些东西来，这是做什么？往后，夫人若是坐上壁观，那她是不是又能转过头来说一句李家和夫人冷血无情了？

“大皇子妃这份心思，实在是，哎！”吕嬷嬷拍着腿，实在说不出旁的话来。

“她这是想得太多，心思太过了。”李若想着那日大皇子妃一脸惨白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满是说不上来的感受。

照理，她是皇子妃，只要大皇子不起兵造反，就算最后登不上那个位置，也绝对不会影响大皇子妃的生死，她什么都不做，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就比方说上辈子，哪怕大皇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到最后，也没波及大皇子妃半点儿，甚至那皇太孙上位之后，还给大皇子妃封了个太后，虽说没叫她入宫住下，但到底也给了她该有的荣华富贵。

上辈子，直到陈集攻入上京之前，大皇子妃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极为舒坦.....

可这一回，大皇子妃偏偏不甘心，她一度觉得，自己落到如今这地步，全因为没能生出儿子来，这等可笑的事儿，也只有大皇子妃信了。

二皇子便是抓住了这点，才让大皇子妃同意和他合作吧？

可这事儿，真说起来，李若竟也觉得不怪大皇子妃了。

大皇子妃想要什么，简直不要太好猜。这几年，她在大皇子府上过得日子不好，这上京城世家，谁还能不清楚？

大皇子那样待她，她不给自己谋划，还能如何？她走到这一步上，可以说，都是大皇子逼出来的。

她也不过是个糊涂的可怜人。

大伯母待她好，她难免便起了旁的心思.....仅从这点来看，李若还真没法儿说什么。

真算起来，这辈子，把她推到人前去的，除了二皇子，还有自己和陈集，毕竟，若不是她告诉陈集浣姐儿的事，陈集也不会挖坑引着二皇子往里跳，若是没有二皇子引导，这辈子，大皇子妃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

她这一动，就是把自己给暴露在了大皇子眼皮子底下。陈集办事一向牢靠，他必定已经扫清了尾巴，所以，这事儿，在大皇子和皇帝那边，也只能追查到二皇子这上头了。

皇帝至少看得多了，还能停下来多想想，可那位大皇子，那就是个棒槌，指望他动脑子，那和指望猪会爬树有什么区别？

他这会子，必定恨死了二皇子，等他再缓过神来，或者说，二皇子那边必然不会让大皇子府上消停，大皇子妃插手其中的事儿，迟早是要被大皇子知道的。届时，那位猪脑子的大皇子，必定也恨死了大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