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台明在家中等候多时，迟迟不见蔡福几个人回来，他心底那点儿焦急便彻底压不住，想派人去看一看，又生怕蔡福几个真遇上事儿了，再派人去会被人给守株待兔一窝端了，所以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得撑着眼皮，在屋里头来回打转着。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到郭台明面色全白，已经往最不好的结果上去猜的时候，蔡福几个终于姗姗来迟。

“这是怎么了？暴露了？”郭台明打眼一瞧几人灰头土脸的模样，心头便是一紧，刚松下来的那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处。

蔡福先摇摇头，跟着灌了两杯水，勉强缓过劲儿来，这才低声说道，“有人，死在了后边那片林子里。我们怕招来官府的人，所以处理了一下。”

郭台明瞪大了眼，“死的是谁？”

“不知道，有个脸都被划伤了，看着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不大像咱们幽州这边的。一共八个人，全都没了气儿。”蔡福老老实实摇着头，抬头对上郭台明纠结的模样，多少有些欲言又止。

郭台明听见死了这么多人，一颗心越发往下坠了好几分，面色难免有些犹豫起来。

曾老黑将俩人的模样看在眼底，眼瞧着不大对，便拿袖子内侧抹了把脸，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今儿遇上这种事儿当真是晦气。我看现场那血迹，那几具尸首都是被人从别地儿拖过来的，要不是存子机灵，一泡尿发现了，回头咱们走了，那几具尸首若是被人给发现，官府那头顺着往下查，谁知道会查出什么来？”

他们干的，可都是经不起查的事儿！

蔡福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可偏偏又不得不承认，曾老黑这话极有道理，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儿，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事儿。

他那些善心，不该用到当下来。

郭台明也跟着慢慢垂下头去，身侧的手握紧拳头又松开，这么来回两三次，他才哑着嗓子道，“你们都辛苦了，回去好好歇一歇。今儿，就当什么都没瞧见吧。”

那些人的死，又不是他们造成的，杨柳淀附近本就人少，只能说他们命该如此，他也不能多做什么了。

..........

洪都内外皆是热闹安祥，瞧着与寻常无二。

杨闽即将得一大笔银子进账，心情大好，又叫人备了份礼，送去给顾遂远，顺带邀他晚上一道吃饭。

顾遂远如今正忙着，军所那头他去过两回，但明显能觉察到几位将军的不耐烦与应付之举，哪怕他抬了监军的名头出来也无济于事。这幽州军，委实是太过放肆了些！

他自己去不起效果，便把主意打到了冯宝身上来，从昨儿开始，顾遂远找了冯宝整整一天，哪哪儿都找不到他的消息，这会儿一片焦头烂额，连早饭都没吃，自然也顾不上去赴杨闽的约，想也不想便回绝了。

杨闽得了信儿，难免有些不高兴，多问了传话的人几句，得知是宫里来的那位内侍找不见了，当即便撇了嘴，“一个没根的太监罢了，便是真没了，随便两句话就能带过去的事儿，何苦着急成这样。这顾遂远当真不能成大器。”

难怪上京城那边都说这姓顾的是个吃软饭起家的，前头靠李家撑着，如今又靠恭王府撑着，至于顾遂远本身嘛，真是哪哪儿都让人看不上眼。

要不是看在圣上的份儿上，他真是懒得和这种人周旋。

下人不敢多言什么，只低着头不吱声，杨闽说了几句，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干脆摆摆手，又改主意让人去请几位同僚来一道吃酒。

杨家的热闹，顾遂远不感兴趣，也顾不上。

他派出去找冯宝的人最终都无功而返，连冯宝身边最亲近的一个护卫都没有冯宝的消息，到这会儿，顾遂远心底已经隐隐有些不好的直觉。

冯宝身份特殊，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怕也脱不开关系，顾遂远纠结片刻，到底还是让人去请了知府段奉潇过来，请他帮忙，秘密找冯宝的下落。

说是秘密，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地方是洪都，又不是上京，顾遂远一个外来的官员，到底没被多少人真正放在眼底。

便是段奉潇有心想帮忙掩盖几分，可到底耐不住嘴长在别人身上，不肖一下午，冯宝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幽州上头的官员多的是互通有无之辈，几刻钟的功夫过后，这事儿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庆和坊里坐着的陈集自然也得了信儿，他歪着身子坐在一边儿抓了把瓜子嗑得起劲儿，等人把消息禀完了，这才吐出一口瓜子皮，吩咐道，“给他们透点儿消息吧，段奉潇这人，太死板，真等他去查，黄花菜都凉了。”

青犊笑眯眯应了，他最爱做这种背后挑火的事儿。

无咎公子坐在另一边的圈椅上低头摆弄着几根银针，听见这话不由点了点头，是该快一些，他们已经在这事儿上耗了两天，不能再拖了。

青犊一走，陈集便放了手上的瓜子站起来，踱步到无咎公子身边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这些东西，满眼稀罕，“这功夫有点儿厉害，一根银针下去，冯宝和那几个护龙卫都没了声响。”

无咎公子叹了口气，“老祖宗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的。”

好好的救人的东西，却被他用成了杀人的。

陈集笑道，“死八个，救的可不止八百个，这笔交易划算得很。”

无咎公子无奈摇头，只想着等这事儿了结，他要到老祖宗的牌位跟前好好认个错才是。

医者仁心，他总不能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杀人，到底有罪过，那冯宝也就算了，那几个护龙卫，他动手的时候也心有不忍。

无咎公子收起银针，在心底默默祈祷，但愿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动手杀人吧。

段奉潇在天黑之前，收到了下属的禀报，他片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带人前往城外杨柳淀。

顾遂远得了信儿赶到的时候，杨柳淀四周已经被衙役牢牢守住，段知府顶着一双乌青眼，强撑着精神，皱着眉听仵作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