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惠惊得浑身冰凉，她忙上手拉着丈夫，哭着哀求：“老公，我不能打掉这孩子，你说过的，我可以生下来。你刚说过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柳越江又是一叹，他扶着妻子走到床边坐下，耐心劝：“你那照片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要等孩子生下来去验亲子关系，你知不知道？一旦验出来，你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白良惠神色惊恐，浑身都发颤，可手一摸到肚子上，她又挣扎起来，“大不了，大不了我离婚，老公，我四十多了，这个没了，我以后就没孩子了，我就想当次妈，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老公。。我以后肯定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就让我生下来，我想当次妈。。。”

柳越江也挺不是滋味，他站起来，搂着痛哭颤抖的女人到怀里，温柔地抚着她瘦削的背，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在屋里飘荡。

“小惠啊，都还看不出来，打掉吧。老二都六个多月了，不是也没了嘛，时间长了，它总会过去的。你在柳家二十几年，是没孩子，可人，总要得一样失去一样。你有钱花有大房子住有佣人伺候，如果这孩子生下来，你能去的只有春荷院，你想当个疯子吗？”

白良惠浑身一震，她双眼怔怔的，像突然看到什么惊恐到无法反应的场面。身体本能地一阵发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不会的，不会的，我能离婚，不会的，我能离婚。”

柳越江双手按在妻子肩上用力一摇，一双写满风霜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冷沉开口：“你不能离婚，听清楚！从你来柳家那天起，你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白良惠缓缓回神，又被丈夫的眼神吓得一抖，她微微摇头，嘴唇翕张却说不出话来。

柳越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神色间有些许怜悯，“你好好想想，是住在这儿当你的大夫人，还是关在春荷院连你的孩子一面也见不到，这块肉，它长错地方了。挖掉，是救你自己。”

白良惠微微抬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男人也有高大的时候，她忙抓住丈夫的手，“你能不能不走？我害怕。。”

柳越江缓缓抽出手，语气又冷淡起来，“以后规矩点，当妈有什么好，别总惦记些不能有的事。”

白良惠看门打开，又关上，嘴唇抖动着，又痛哭起来。她倒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一晚的梦里，白良惠想起从前，她刚嫁进来的时候，虽然也是受尽了搓磨，但丈夫年长体贴，对她还算温柔。那时候她真信父母说的，就算是被迫，她也是找到了一桩好姻缘。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日子过得很顺利，可没多久，孩子就没了。柳越江就是从那时候对她冷淡起来的，他不再给她卡任她出去花，也不肯再跟她同房。西边的房间在她流产第二天就收拾好了，他搬过去，直到她第二次怀孕，他又回来住。她那时候才知道，女人得能怀孩子，才能得到丈夫的宠爱。

可都六个多月了，说没，孩子又没了。从那以后，他就搬到隔壁去长住，不是喝多了，他连消遣都不肯跟她消遣。嫁进柳家，她守了将近二十年的活寡。

柳越江不能怪她，她也很辛苦，她也很累。她不是不能生，她是生不出来，没人给她机会生。。

柳越江躺在隔壁的床上，也是辗转难眠，他不怪妻子这些年的怨气，从一开始，她就是个无辜的女人。那么年轻，就被迫栽进柳家这口深潭，他不是不想补偿，是无能为力啊。

第二天一早，白良惠眼睛红肿地出来，看柳越江也从对面出来，她有些意外，还以为昨天他是又出去了。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吧？我带你出去逛逛，听说附近风景都挺好，你这情绪起伏太大，要出去舒缓舒缓。”

柳越江自然地揽着妻子的肩膀，又恢复久违的温柔体贴，仿佛孩子的到来真给夫妻关系带来了重大缓和。

白良惠被依然宽阔的怀抱拢着，心里却怕得不行，低声说：“我，”

感觉肩膀上的手一紧，她忙应道：“我没什么事，是好久没出去逛了。”

柳越江本就是闲散度日，每天忙忙碌碌也就是忙他那些花边而已，看他难得带着妻子出门，一向尖酸刻薄的大夫人也变得温柔和气起来，柳家上下都很为即将到来的小少爷高兴。怪不得说孩子是最好的黏合剂，前些天还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夫妻俩又好得像一个人了。

白良惠坐在车后座上，她乖顺地靠在丈夫怀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对婚姻绝望，谁能知道？她丈夫难得对她一次体贴，是为去消灭她偷情的证据。

柳越江自然不能那么直白地去流产，出去玩是真的，去看风景也是真的，只是在走下坡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个石墩子，白良惠摔倒的那一下正好被石墩子撞在肚子上。她疼得脸色瞬间惨白，身上一层密密的汗冒出来，附近没人的情况下，站在身后的丈夫只是站着，她知道，他在等。

柳越江看着还容颜姣好的女人痛苦地伏在石墩上，这是他看了一路最好的选择，撞上了很难不伤到肚子。现在看，效果很好。

白良惠痛得直打颤，身体都因为尖锐的疼痛微微扭曲着，腿间的热血缓缓流淌，渐渐在石板上聚成一小滩。

柳越江看着这一切，他心中并没有屈辱被洗刷的快感，反而很同情，同情这个被囚禁在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她所有的尖酸刻薄，怨气怒气，不满不甘，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白良惠痛到神志恍惚时，她终于被扶起来，脚步虚软地被送上车，在刺眼的灯光下，她感觉身体里一阵阵钝痛。这是在给她刮宫，前两次她也是这么经历的，一次又一次，以后，她再也不能靠怀孕得到丈夫的宠爱了。

柳一一听到白良惠流产的消息是在下班后，她一进柳家大门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回到自家院里，就被一直等着的林妙拉进跨院。

“哎，你大伯母孩子没了，听说是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撞石墩上了。刚回来，干妈去看了。”

“啊？”柳一一是有些讶异的，她回头看看，小声问：“怎么会突然没了啊？我看 我大伯这两天挺开心的嘛，怎么就没了呢？”

林妙更加小声：“是不是她这孩子不对啊？让你大伯给发现了，然后痛下杀手？”

柳一一撞她一下，“别胡说，我们俩啥也没看见，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吗？”

林妙连连点头，“八卦死的。我不说了。”

柳二夫人到天黑透了才回来，夜里，她很是同情和感慨，说：“这大嫂什么命，一个又一个，总能遇到意外。听说这下子，是再也生不出来了。”

柳容海靠在旁边看书，随口说：“一人有一人的命，大哥说他以前去算过，说大嫂命中无子，唉，这也是意料之中。”

柳二夫人都不敢相信，“你怎么还信这个？”

柳容海摇头，“我是不信，可有时候很多事，它真没法用科学来解释。就说静和，大哥年初就给他算过，说他有血光之灾，你说，这还能再准点吗？”

柳二夫人摇头直笑，“事有凑巧吧，血光之灾多笼统，割破手指都能算。我是不信这个。就是，”

她拿掉丈夫手里的书，摆出认真交谈的态度，说：“邹雪给我电话了，她的意思，还是不想跟我们有往来，最多收下你给的那笔钱。她还是想带孩子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