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瞬间一片寂静，一群人互相对眼色，又隐秘又暧昧。

柳二小姐人美，嘴甜，副总管都五十出头的人了，她能张嘴就调侃人家一声帅哥。老头还就吃这套，每天就乐意跑去二小姐那儿逗几句嘴，他哪是着急啊，分明是去献殷勤。

柳一一就不知道她还有这些绯闻了，她坐在台阶上啃着甘蔗，顺便跟准接任者说起家里的人事结构。

“其实底下的人不用管，就盯着几个管事的交代，他们一层管一层，咱们就最省事。像这菜单，原来什么都得我定，这有啥好定的，就让他们早上随便琢磨，中午也看着办，晚上推不掉，我感觉再磨蹭几次，他们就不会来烦我了。”

秦青手里也拿着一根甘蔗，一边看菜单一边说：“这是有点烦，可以每天去问都要吃什么，然后让厨房照着做就可以了。”

柳一一摇头：“不行，我们这边还能协调好，其他地方就要想半天，最怕中途再改，那不是为难厨房嘛。这菜单也不是我们院里吃，还有其他院里吃，我为什么总到快开饭的时候才定啊？这样如果临时改主意，厨房做也来不及了，久而久之，就都省事了。吃饭嘛，人也来打工的，又不是来伺候人的。”

秦青点点头，又笑：“你还挺有同理心的。瑜菲，听说你小时候也在外面长大的？你刚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很不习惯啊？”

柳一一点头：“是啊，我以前一个月也就挣一万多，在郊区租套房子都算生活升级，那时候也不觉得苦。来这儿，反而累。你看这么多人，好像每个都管我叫二小姐，其实我算什么呀？还不是一个身份撑起来的高贵。”

她侧头，说也很直白：“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觉得跟周围格格不入，我哥他是长子，以后又要继承家业。我是女儿，在这里生活只是暂时的，你要生活一辈子，如果你们关系够稳定的话。但也不要太紧张，既来之则安之。”

柳一一看着前方来来去去的人，说：“你要相信人的适应能力，说到底，这也是个家嘛，再复杂也不会比你之前的工作环境还要复杂的。但也要小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选好了吗？”

秦青把平板递回去，坦白说：“我不做饭，也不懂这些人的喜好，不知道怎么选。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吧？”

柳一一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秦青笑着说：“你一直在帮我，我以前总觉得她母亲不喜欢我，他有妹妹肯定也不喜欢我。不都说，婆媳，姑嫂，都是很难处的关系？而且，我看起来，真的好像配不上你哥。工作，学历，性格，你也这么觉得吧？”

柳一一点头：“是啊。但为什么还要支持你？”

秦青点头，她不明白一样的态度怎么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反应。

柳一一说：“我哥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虽然你虚荣拜金又很看重钱，但我哥也都知道啊，他都不觉得有问题，我管什么闲事啊？所以，你要问我觉得你们配不配，我肯定得说不配。但你要问我支不支持，那我肯定支持。我没他那么喜欢指手画脚。”

柳瑜晟知道妹妹这句评价，他也来了句：“我也没她那么不着调。这丫头，真不是一般记仇。她跟她那老公就不合适，她非要，全家劝都不听，当初独立喊得震天响，现在还不是家庭主妇一个？”

晚上饭桌上，柳瑜晟还问妹妹：“你那房款攒得怎么样了？你们还能住上合伙买的房吗？”

柳一一白他一眼：“怎么不能？我在家又不是不干活，我也有工资拿的好吧？现在就想买个大套，总得先把欠的还了吧？买的那房也在升值啊，不都是攒？”

看看父母，柳一一又说：“爸妈，我觉得吧，这个管家也挺累的，不能白干啊，也应该有份工资。你们觉得呢？”

柳容海看看妻子，说：“你问你妈，我不管这些事。”

柳二夫人则说：“给家里干点活，平时也没少你零花，要什么工资啊？你去问问别人家，管家有要钱的吗？别成天想着新奇花样，听说底下不少意见，你可别改革改出乱子了。”

柳一一撇嘴：“我让他们多点休息，少点无效劳动，这都得有意见？我这上司当得也太明珠暗投了。谁有意见？我一定要跟他好好聊聊，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嘛，哪还有跟家长打小报告的？小学生都不这么干了。”

柳容海叹气，他劝女儿：“丫头，你就别跟他们聊了，我不管我都知道，最怕跟你聊，就你这张嘴，一百条意见你也能说出一万句给人驳回去，这不白提了吗？”

柳一一梗着脖子：“那说明真理就在我这边，我的才是对的。我也有好几年的管理经验，他们都不懂我的苦心。就说休息，现在是不是每天都有时有点，大家不该忙的时候都能踏实休息，咱不能给点钱就让人当牛做马对不对？他们又不是卖身为奴，我觉得就是一时不习惯，是个人都希望工作待遇更好的嘛。秦青，你说对吧？”

秦青看柳家父母都看过来，她僵笑一声，“我也不了解，不好说。”

柳一一又问大哥：“哥你说呢？”

柳瑜晟放下筷子，说：“我说啊，人家都干几十年了，很多习惯都已经根深蒂固，突然都改就会像改朝换代，心里会不安。我问你啊，这些休息时间都空着，是不是就显得活没那么多？那人是不是就多了？是不是得裁掉一部分？”

柳一一眨眨眼，有些愣：“我没打算裁人啊，而且，这个工作它是有强度在的，再刻薄的老板也不能规定员工每一秒都在陀螺转吧？而且那些活本来就能集中时间完成啊，我是为工作量买单，又不是在为工作时间买单。都在那儿磨洋工，每天看着都挺累，活也没多干，精神面貌还不好，何必呢？”

柳瑜晟笑了笑，说：“但大部分员工都认为，显得努力更有安全感。你的想法很好，但没用。”

柳一一被噎得没话，柳二夫人又说：“别总想着把他们培养得很有主见，在我们家做事的大部分就为一份工资，他们能办好你交代下去的事，这就是个很好的佣人。他们不用太能干，只要本分不出错，就能一直用。家里不是公司，强调地位差距也不是摆威风，是规避不必要的野心和麻烦，明白吗？等过几天你大表嫂来，你好好跟着她学学，就会偷懒。”

柳容海笑着摇头，“小丫头，多听你母亲的，看她把家管得多好，亲戚朋友哪个不佩服她？别总盯着事，要多看人。”

柳瑜晟看妹妹一脸憋屈，也笑：“亦诚呢？又加班啊？”

柳二夫人也问：“小询呢？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

柳一一放下郁闷，说：“关亦诚有个酒会要去，二少去聚会，好像是什么庆祝活动吧，他也没细说，对了，今天堂姐打电话过来，说，请我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