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刑苑，一派肃杀之气。

李木被结结实实地捆在刑架上，缚在夹棍中的十指早已鲜血淋漓，骨节错位，疼得他满头大汗。

叶彤神色倨傲地立在面前，冷声呵斥：“大胆奴才！竟敢觊觎国君御赐之物，反了你了！还不速速招来，究竟是受谁的指使？”

一旁的卫芸香不失时机地抹了把泪：“娘亲，国君赐那金钗给女儿的时候说的明白，那是他以长辈的身份，提前给女儿的见面礼，要女儿出嫁时佩戴。很明显，那就是、就是代太子殿下给女儿的定情信物啊！可如今，却却却……却被这贱奴给玷污了！呜呜呜……”

“香儿莫哭，为娘自会替你做主！”叶彤假惺惺地安抚了一句，旋即对掌刑的家丁厉声吩咐：“给我加码！看这奴才招是不招！”

“咯吱吱”夹棍颤动，绳索又紧了几分，指尖剧痛钻心，饶是李木再能忍，也禁不住闷哼出声，直咬碎了一嘴钢牙。

卫大人料到叶彤会生事，特意留下他，率领过半的府兵守卫。可他千防万防，就是没去防那个跟了卫府三代的老管家卫洪！

先前老爷的尸首刚从皇宫运回来，卫洪就直接哭晕了过去，一连几日卧床不起。卫大人担心他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才没让他跟去陵山出殡，留在府中将养身子，帮衬李木。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生在卫家、长在卫家、深得几代家主信任并赐了卫姓的老管家，竟然借着掌管全府伙食的便利，帮叶彤毒翻了整个府兵营！

现如今，不止是他这个府兵首领被捆上了刑架，除了当值巡逻的小队府兵，其余人都在昏迷中被五花大绑着丢进了刑苑，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那些当值的弟兄……应该都被叶青云的人给杀了吧？想到这里，李木心底一痛，恨得眼泪都差点儿出来。

若不是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刑架上，若不是亲眼看到满地捆成粽子的府兵，若不是亲耳听到叶彤得意洋洋地揭晓谜底，他至死都不敢相信，那个一脸慈善、忠心靠谱的洪叔，竟会对他们下手！

意识游离间，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刺骨的寒意让李木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随之回归的，还有指尖刺骨的痛。

他不受控地微微呻吟，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映出了叶彤那张志得意满的脸，耳边响起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念在你服侍卫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给你条生路如何？只要你好好招供，乖乖听话，我便保你不死！”

见李木不说话，叶彤耐着性子游说：“你不是喜欢那个卫灵儿么？可她偏偏被卫子渊给横刀夺了，你不恨么？只要你助我除掉卫子渊，我保证，那丫头就是你的！这等好处，你还犹豫什么？”

说着，她抬高音量，大声喝问：“说！是不是卫子渊指使你，偷窃国君御赐之物，妄图阻挡香儿入宫，抗旨不遵？”

李木咬着牙，一字一顿：“没、人、偷、窃……是你……是你栽赃……”

叶彤的脸色寒了下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狗，能撑到什么时候！”

李木也豁出去了，直接越过她，看向那个正缩在墙角装死的京城刺史，拼足力气大声质问：“周大人！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周堔垂首不说话，假装没听见，心里却不住地暗骂，你们大家族间的争斗，非要扯上他做甚？这一边是卫子渊的人，一边是叶青云的人，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这会儿却又都逼着他表态，就因为他顶了个所谓京城刺史的名头吗？可谁人不知，这就是个没有实权的闲差好不好！

你们斗出个结果，给他执行便是，干嘛非要把他拖到现场左右为难？这不是要把他往死里逼么？

好在轮不到他表态，那边叶彤直接一记耳光断了李木说话的机会：“好你个狗奴才！死到临头还想狡辩？来人！给我掌嘴！”

立马有家丁上前，一人揪起李木的头发，一人挥起巴掌厚的掌嘴板，二话不说便对着李木的面门，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叶彤转身朝院首的审案走去，冷冷地丢下指令：“我不喊停，就不准停！”

那边周堔被两个玄衣家丁架到铺好纸张笔墨的桌前坐下，叶彤将蘸好墨汁的笔塞到他手里，柔声道：“周大人都听到了？这贱奴狗仗人势，在卫子渊的唆使下，盗了国君御赐给香儿的信物。卫子渊一向苛待我庶出一脉，想阻我女儿入宫也就罢了，可如此无视皇威，践踏国君心意，实属大逆不道！如今人赃俱获，人犯也招了，周大人亲眼见证，这供词就由大人亲自执笔吧！”

周堔气得直想骂人，他亲眼见证个屁！

叶彤按下他想要起身推辞的肩膀，俯耳轻声道：“如今卫府势弱，大皇子也改了林姓，东宫与叶家的地位，再无人能及。可渊儿不懂事，早就得罪了太子，待将来新帝登基，你以为会饶了他？不如趁现在，遂着太子心意除掉卫子渊，我卫府才有生机可言！日后待我儿启哲执掌卫府，定不会忘了周大人的好处……”

见他抖着手半天都写不下一个字，叶彤眸光微沉，幽幽地说：“周大人，朝堂站队，向来都是非此即彼。想要中立，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有没有中立的资本？”

周堔脑门儿上冷汗直冒，自是明了她的意思。自己区区一个小吏，除了墙头草、躲着走，哪有正面叫板的能力？如今被叶家挟持至此，就是摆明了没有退路！

不由得暗叹口气，既然躲不过，也只能先就着眼前的情势，放手赌一把了。想到这里，再无犹豫，周堔稳住手腕，依着叶彤的意思，写下了李木的“供词”。

一柱香后，叶彤擎起供词，满意地笑了。

她返回院中，叫停了掌嘴的家丁，冲早已满脸是血的李木晃了晃手中的供词，煞有介事地问：“李督尉，这是你亲口招供的供词，可有异议？”

李木被掌了半天嘴，整张脸都血肉模糊，肿胀歪斜，口舌更是失控无觉，哪还说得出话？嘴唇哆嗦了半天，除了汩汩溢出的血水污秽，连个像样的音儿都发不出来。

叶彤嘴角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既然李督尉并无异议，供认不讳，那就画押吧！”

说着，招呼家丁上前，就着李木还缚在夹棍中的手，连印泥都省了，直接按上了猩红的血手印。

收好供词，叶彤坐回院首的审案后，朗声下令：“李木身为府兵首领，不顾卫府大局，助纣为虐，挑衅皇威，无论依国法还是家规，均是死罪！如今家主不在，吾以代理主母的身份下令，罪奴李木，连同院中一众涉案府兵，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