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七，池母又奉懿旨进宫。

除却像上次一样替于母给絮晚和东方纯秾带了几件衣裳外，此次还多带了于母给东方温婧做的衣裳以及池母自己给静好备的一套头面。

宫中蓦然又恢复如往日那样表面风平浪静的日子。

阖宫妃嫔也只在初一十五请安，满歌更是乐得自在，偶尔往御书房中走走，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凤仪宫中。

今日，满歌同往常一样带着木枝炖好的汤往御书房去。

可今日的御书房似乎有些压抑。

满歌用眼神询问王忠心，却见王忠心苦哈哈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方才礼部尚书忽然送过来一封奏折，东方宇盛看过后，便一直沉着脸色。

满歌无法，只能接过桃枝手中的食盒子，镇定地走了进去。

满歌行过礼后，东方宇盛不像从前那样停笔擦手，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起来吧。”

满歌将食盒子放在一旁，左手放在小腹之上款款走到东方宇盛身边，安静地给他磨墨。

东方宇盛在批奏折，可批的却不是礼部尚书那一封。

满歌只在添水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随后便低着脑袋，依旧一言不发。

“好了，”良久过后，东方宇盛将毛笔往旁边一搁，按住满歌的手腕，“朕闻到了八珍汤的味道。”

满歌将手中东西松开，任由东方宇盛握住自己的手，“是，臣妾想着许久没给皇上炖这个汤了，因此今日便炖了给皇上送过来。”

“提到暖阁去罢。”东方宇盛松开满歌的手，看着她去提起那个食盒子后才扶着她的肩膀往暖阁中走。

喝下一碗八珍汤，东方宇盛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着一股又一股的暖意，“歌儿手艺愈发见长了。”

满歌看着鲜少这样懒懒地靠着椅背的东方宇盛，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若皇上喜欢，臣妾便时常给皇上炖。”

东方宇盛伸出手，满歌乖巧地将手伸过去。

四目相对之间，东方宇盛眸中有着让满歌读不懂的情绪。

“凛国将让他们二王子来朝，顺行岁贡之事，”东方宇盛将手收回去，“想必车马已然启程了。”

春分为岁贡，立秋为小贡，这是往日议和之时两国约好的。

可今日不过一月二十，凛国此时启程确实是早了些。

“不是春分吗？何故这样早就启程了？”满歌即使已经猜到些什么，还是径直问出心中的疑惑。

“凛国二王子乃他们当今王后嫡出，如今他亲自来朝，事关重大。”

“礼部尚书一日几封奏折，让朕头疼。”

满歌过去给东方宇盛揉着太阳穴，“臣妾听闻礼部尚书做事向来周到，想来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忧。”

将东方宇盛的话串联起来，满歌突然察觉到东方宇盛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可结合方才自个进来的时候他便不愿说话，想来他还是存了试探自己的心思，看看自己会不会揣测君心。

而议亲这样的事情，就算凛国想，东方宇盛也无法将自己的嫡亲公主嫁出去。

大公主东方沉璧未满十一，二公主东方皓月只小东方沉璧一月，三公主东方岁安更不用说，八岁生辰都没过呢。

满歌做不到如同梁静嬅一样算计还未及笄的公主，让她远到他国当傀儡的事情，当下便也不是十分在意凛国的真实意图。

「有点怕大家说满歌是圣母，对于仇人的孩子，满歌一贯的做法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必不留情。从前大皇子就被她一招弄得几乎无缘帝位（说几乎是因为到底是有父子亲情在「①」），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横竖她只是东方宇盛的皇后而已，会揣测圣意却不轻易说出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可方才礼部尚书送来奏折，”东方宇盛睁开眼睛，幽幽地盯着满歌看，“凛国着嫡王子来朝，只怕别有意图。”

满歌不在意地笑笑，“还能有什么意图，难不成是要妄想掳走我们一位公主不成？”

“凛国两位王子，皆尚未婚配。”东方宇盛言简意赅。

此话一出，满歌给东方宇盛揉太阳穴的手明显一顿，眸中的玩味也收了起来，“怎可，沉璧皓月皆不满十一！”

“凛国大王子不到弱冠之年，二王子亦未满十五。”东方宇盛握住满歌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且凛国这两位嫡出的王子向来狡诈，昔日青州一战，便是他们二人亲上战场，才让我嘉佑国险些军心大乱。”

满歌自然知道那一战的事情，可她如今更关心的是别的事情。

若今日东方宇盛可以将未及笄的沉璧又或是皓月许给凛国，那来日，岁安、元宸、温婧、纯秾也难免会走上一样的道路！

昔日嘉佑国已然和凛国议和，若此次凛国有意结亲，嘉佑国却不答应的话，谁也不敢保证凛国不会以此为由，毁协议再开战！

三年的休养生息，凛国想必已然比从前更有实力，野心也更加大，如今才会行此试探之事。

虽说嫁过去就是嫡出的王子妃之尊，往后兴许还能成为王后，可一位因着试探而被送去和亲的公主，来日之路定然不好走。

保不齐，她还会成为两国再次开战的理由，从此命陨他国，成为千古罪人，魂不得归乡。

“因此，皇上以为，凛国二王子会不达目的不罢休？”满歌斟酌地说出这番话。

东方宇盛站起来，“因此，朕才头疼。”

“凛国的野心不拘于此，朕的公主又尚且年幼，只怕难两全。”

满歌手一抖。

先帝的朝晖公主东方朝晖，年十三，尚未婚配。

东方沉璧与东方皓月都太小，东方宇盛当真将其送去和亲定然会遭人诟病，可东方朝晖即将及笄。

两国和平与一位公主，在一国之君眼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