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玉匆忙赶来，见了他便直接说道：“若秦怿这一趟入宫危险，你便是去了又如何？你若是在宫外还可以好生筹谋……”

“没什么好筹谋的，”沈安言打断他的话，“若是小皇帝真的跟西域的使臣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们根本没时间也来不及筹谋那么多，秦怿一个人在宫内，必死无疑！”

顿了顿，他又道：“若是我随他一同入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有个人陪同，小皇帝也好，西域的使臣也罢，多少会有点顾忌，毕竟要杀了秦怿，就得先杀了他。

而他……

他与萧景容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西域的使臣可以不把他看在眼里，但沈安言可以赌小皇帝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也赌萧景容暂时不舍得他死。

杨婉玉蹙眉道：“可是你不是说……萧景容不会允许小皇帝跟西域的使臣达成任何交易吗？”

“是，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沈安言看着她道，“但我不能拿我对萧景容的了解去赌秦怿的性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必须要重视，秦怿不能死，更不能死在睿国！”

更何况，他可以赌萧景容心怀大义，但不敢赌小皇帝也这么拎得清。

若是小皇帝真的跟萧景容闹翻了呢？

若是他不在睿国的这些年，小皇帝野心渐长，真的不信任萧景容了呢？

小皇帝不敢直面跟萧景容闹翻，也可能看在萧景容的面子上不敢杀了他，可小皇帝未必不敢杀秦怿。

杀了秦怿，秦睿两国联盟自然破除，便是萧景容也无力回天……

他说：“秦怿死了，联盟之事也就只能作罢，一旦撕破脸皮，就算我不入皇宫，你觉得小皇帝和萧景容会放我们离开吗？”

杨婉玉既是端王妃，也是将军府的嫡女，控制和挟持了她，秦国皇帝和翼王就算不顾及他们，也得顾及杨将军和秦怿的部下。

杨婉玉沉声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等！”沈安言看着她道，“如果两个时辰内我们还没有出来，你就想办法秘密离开，现在还没人知道你在睿国，你可以先返回秦国，只要你没被挟持，杨将军便不会受到掣肘，有他领兵，就算西域暂时与睿国结盟，咱们也未必没有胜算！”

更何况杨婉玉还是天机阁的幕后主人，有她重新统领天机阁，西域也必定会受到重创。

杨婉玉点头，“好。”

沈安言披上棉袄披风后，便和秦怿上了同一辆马车。

秦怿倒是没想到他会冒险跟着自己入宫，将汤婆子塞进他手中，轻声道：“其实你倒也不必同本王一起冒险，若本王真的出事，你同夫人一起秘密离开，想来也无人能阻拦。”

沈安言却道：“就算我留在睿国，也未必会死。”

秦怿怔了下，就笑了，“倒也是。”

沈安言是说自己在睿国留有人，就算在皇宫内发现秦怿被杀了，他的人护送他逃出皇宫，再逃出睿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秦怿想成了其他人。

沈安言也没解释。

算了。

睿国皇宫内。

小皇帝穿着一身玄色龙袍，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端的是一派贵气逼人，他虽然才十五岁，可身量欣长挺拔，坐姿也端庄如松柏一般，面如冠玉，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却也有几分萧景容的影子，明亮的眸子里搀着几分成熟与稳重。

他面带浅笑，看着好似很好相与。

但西域的使者在行礼时壮着胆子抬眸看去，却发现这少年眉眼间又带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眸子只是眯了眯，就在无形中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本来没把这小皇帝放在眼里的西域使者，竟一时被那股气势压得不自觉弯了腰，后背竟也沁出了汗水。

这小皇帝……不简单！

“使臣不远万里来到睿国，真是辛苦了，”小皇帝说话时，嗓音带着些许笑意，可仔细去听，却又发现那笑意淡得好似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来人，赐座。”

使臣觐见，不说跪着，却还给赐座……这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即便是秦怿见了小皇帝，也不敢就座，毕竟就算秦怿是王爷，在秦国身份再贵重，在他国皇帝面前，也依旧是低了一头的，君与臣之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这又不是皇帝召见三朝元老，若是对他国使臣这般刻意讨好，那便是降低了自己的位置，于谈判不利，甚至还会让人看低。

那西域的使臣原本还觉得这小皇帝学了萧景容八分样子，恐怕长大后是个比萧景容还厉害的角色，心里正发怵，见小皇帝这般讨好，便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看错了，面上便又生出了几分得意。

他敷衍地行了个礼，“谢陛下。”

随即，一脸嚣张得意地走到那凳子前坐下。

然后……“砰”的一声！

他猝不及防就摔个屁股开花！

吓得“诶哟”喊了一声后，那使臣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小皇帝却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等那使臣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后，小皇帝又收起面上的笑，忽然沉着脸呵斥道：“放肆！朕赐座，怎么能给使臣挑这样的凳子？！还不快去换了！”

小太监们瑟瑟发抖地跪地求饶，很快，新的凳子又被抬上来了。

小皇帝便关切地看着那使臣道：“使臣可有碍？怪朕没教好这些狗奴才，做事竟这般敷衍！使臣放心，朕必定重重罚他们！”

西域的使臣被摔得头晕脑胀的，一时也分不清楚那小皇帝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是那些奴才们办事不牢靠，便也只能皮笑如不笑地行礼，表示自己无碍。

小皇帝温声道：“真是对不住使臣了，来，快请坐。”

而后又对旁边的小太监道：“狗东西，还不快上茶！”

小太监赶忙应了。

使臣见状，心想自己方才应该是多心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又在凳子上坐下。

但有了方才的教训，他这回坐下的时候便小心翼翼了许多，试探了一下，觉得这凳子应该没问题，这才全心全意坐了上去。

结果刚接过小太监送来的茶水，正拨着茶沫要喝上一口，那凳子又忽然“嘎吱”作响。

不等那使臣反应过来，就连人带茶再次摔在了地上。

这回，小皇帝笑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