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坐起身，道：“更衣。”既然她非要找个由子闹腾，自己也不能拂了她的一番好意，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她到底能折腾出什么来。

等钱氏打扮一新，已经是一炷香以后，她吩咐碧玉，将碧梅姨娘请了进来。

碧梅一进屋，就看到钱氏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缠枝葡萄纹交领袄，配一件豆绿色织金马面裙，和早上见到的时候，完全不同。

碧梅不禁在心里暗暗咬牙，若不是钱氏也生了嫡子，压在她儿子上头，她再熬上十几年，兴许就能得了这府里全部的产业，到那个时候，钱氏还不是要看她的眼色过活。

谁知道，这个杀千刀的，不生就不生。一生出来，就生了两个嫡子，生生把自己的儿子压的半死。

“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钱氏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望向碧梅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喜。

这个女子，当初千方百计爬上老爷的床，图的是什么？自然是秦府的荣华富贵。自从抬举她做了姨娘，钱氏自认为自己半点亏待也没有，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

碧梅被钱氏的凌厉眼神一吓，有点局促不安道：“婢妾...”

钱氏不耐了，对她道：“若是有话，就痛快说出来，若是无事，就回你自己的屋子里，在这里瞎折腾什么？也不怕底下的人看了笑话你？”

碧梅被钱氏一骂，反倒生出了一丝勇气，她道：“婢妾也是情非得已。若不是有人偷走婢妾的镯子，婢妾也不会在外头闹腾。再说了，底下的丫鬟和婆子分明是不把婢妾当主子看待，拦着婢妾，不让婢妾进屋来。”

一听这话，钱氏哪有不怒的道理。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放肆。主母的屋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了？你当我是什么？当老爷是什么？莫以为你生了哥儿，是个有功劳的。”

“我今日把话搁在这里，若是你再瞎折腾，我把你的卖身契一送，这一世，你就休想再回苏州！”

碧梅一听，脸都吓白了，跪下求情道：“婢妾嘴笨，还请夫人饶了婢妾这一遭吧。”

钱氏也不过是吓唬她一下，虽说她的生死的确握在自己手里，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哥儿小，可老爷毕竟还在那里摆着呢。“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压下心底的火气，钱氏又问了一次。

这次，碧梅也不敢再胡乱攀扯什么，就道：“老爷曾经赏了奴婢一个镯子，是赤金缠丝镶宝石镯子。因为是老爷送的，婢妾分外珍惜，平日里都是单独放在一个匣子里。今个儿，婢妾的兄长来了，婢妾去见他，原想着戴这个镯子出去，好让兄长瞅瞅，夫人平日对婢妾的一番恩典。谁知道，左翻右翻，就是不见那镯子。”

钱氏冷冷一笑，“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兴许你自己搁在哪里，一时忘记了也不稀奇，兴许是你自己弄丢了也是有可能。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是有人盗走了镯子呢？要知道，这府里的丫鬟都是精心调教出来的，你自个儿都是丫鬟，难道你还不清楚这里头的规矩？”偷东西的丫鬟，要是被逮出来，那可是要打二十大板子。

碧梅见钱氏如此说，越发觉得委屈，她道：“夫人这话说的就是偏了，婢妾虽是丫鬟，却是清清白白的丫鬟，从未偷拿过一毫子的铜钱，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钱氏弹了弹袖子，然后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就退下。”也就是说，碧梅要是有本事，自个找去。

碧梅自然是不甘心，她对钱氏道：“夫人，这手镯对婢妾来说，至关重要，婢妾就算是没了性命，也不能没有了那个镯子啊。”

这话一出口，碧玉就对碧梅道：“姨娘，这话说的，难道这镯子是什么灵丹妙药了不成么？”碧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稳了稳心神道：“这是老爷送的，婢妾一向看的比自己性命都还重要。”

“行了，行了。”钱氏不耐烦，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话，是要给自己添堵是吧？“不过是个镯子，你想要，去我匣子里挑一个就是了。”

碧梅闻言，低着头啜泣道：“婢妾什么也不要，就要那个镯子。”

钱氏狠狠瞪了碧梅一眼，她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说了半天还是油盐不进。

努力压下怒火，钱氏道：“既然你非要那个镯子，你也得给我指个明路来。这府里上下百来号人，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个搜身过去吧？”

碧梅怯怯望了钱氏一眼，然后道：“婢妾不敢说。”

钱氏听了这句话，彻底冒火了，她掷了一个杯子在地上，然后道：“既然不敢说，那就滚出去。”

碧梅立即趴在地上，泪流满面道：“夫人，婢妾自知嘴笨，不讨你的喜欢。可婢妾好歹还是府里的姨娘，怎么可以让几个贱蹄子踩在婢妾的头上作威作福？退一步说，这些黑心的奴才，今日能偷婢妾的手镯，难保他日，不会把心思动到别的地方去。夫人，你可得给婢妾做主啊。”

钱氏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碧梅是有备而来，这一顶顶的帽子扣下来，显然就是要钱氏闹大这件事。

嘴角微微一掀，钱氏的眼里闪过一丝冷酷，老爷前脚刚刚走，后头就开始闹腾，是自己平素为人太厚道了，还是说这些人蛰伏着，就等着一个好时机，把自己一口给咬死么？

“既然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钱氏顺着碧梅的话说下去，“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你要我怎么替你主持公道？”

碧梅的眼里闪过一抹怨恨，不过她垂着头，钱氏等人自然没有瞧见。“婢妾人微言轻，岂敢做主？还请夫人大公无私，替婢妾出这个头吧。”

钱氏冷笑，居然想把自己当枪使唤，这个贱人，本事见长啊。

“你还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人偷走了你的镯子。俗话说的好，捉贼捉赃，这镯子被人偷了去，它总得有个着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碧梅故意装出一丝犹豫，然后她咬牙对钱氏道：“婢妾昨日瞧见的人，似乎是珍珠。”

“你胡说。”碧玉立刻反驳，“珍珠不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