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大桥垮塌案和曲德丰受贿渎职案很快合并，对应的审讯工作也跟着火速展开了。

审讯室里照明条件相当的好，以至于让曲德丰没法从光线的变化上判断出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事实上，他只是在临时关押他的地方吃了几口味同嚼蜡的外卖，就被带到了这里。

“说说吧，刚刚建成的云海大桥怎么就垮塌了。”

主审曲德丰的人并不是曹建民，而是市监委负责反贪污调查的陈鸣石。但是，曲德丰相信抓了自己这么大的“贪官”，曹建民这个纪委书记不可能高高挂起的。

“我也想知道。”

曲德丰说。

他确实想知道，那么一条连接市区和海岛的交通干道，在没有任何设计缺陷和施工漏洞的情况下，是怎么垮塌的。当然了，他的好奇只是建立在相信设计和施工没有问题的前提下。

“德丰同志，我听说你是从工作中直接被带过来的，对于云海大桥垮塌后造成的损失情况，还不了解吧。”

陈鸣石盯着曲德丰看了两眼，左手食指在审讯桌上敲了敲。

副审杨华立刻把笔记本转了过来，并且把音量调到了最大。随后，他看着曲德丰，右手食指在回车键上敲了一下。

“妈，妈，我要妈妈……”

首先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一个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大声哭喊的四五岁小孩子。在小孩身旁的路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车辆高速撞击后，产生的碎片，以及几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液态污迹。

汽油、机油、海水，还是血水……

曲德丰望着小孩红肿的眼睛，心中暗想。

“本台最新消息，截止目前云海大桥的垮塌已经造成三十六人受伤，另有十七人尚在急救中，具体伤亡情况，还在调查中……”

小孩哭喊画面被拉远后，临海电视台新闻频道主持人罗琼拿着话筒，出现在了曲德丰眼前。罗琼是临海电视台“一姐”，也是临海广电系统的一枝花，家世好，出了名的大美人。

此外，陈鸣石等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最近，在市里一位老干部的牵线搭桥下，曲德丰已经和罗琼秘密交往了起来。

忽然间看到罗琼，曲德丰感慨万千。

“云海大桥连接云岭新区和老城区，是我市的重点工程，事故发生后，新上任的市委书记林国栋非常重视，牵头成立事故调查组后，即亲临现场指挥救援工作，林书记就在那边，我们现在就赶过去采访他，林书记，林书记……”

“就看到这里吧。”

陈鸣石说。

杨华点点头，在空格键上点了一下。

画面播放到罗琼带着采访人员跑到林国栋身边，戛然而止。

“三十六人受伤，另有十七人尚在急救中，德丰同志啊，当初决定建造云海大桥时，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今天的惨剧？”

陈鸣石交叉着双手，盯着曲德丰问。

杨华则在扳正电脑屏幕的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曲德丰一眼。

要是论见面的次数，曲德丰只是第二回见到杨华。

可是，这人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的秋天，曲德丰的父亲，曲家老爷子要进京办点事。当时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要是有几条鳜鱼作为土特产送给老朋友就好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春天，过了季节。谁知道，当天傍晚就有人把五条肥美的鳜鱼送到了家里。送鳜鱼的人正是杨华。曲家当时虽然按照市价给他付了钱，可这事却给曲德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杨华这人不但消息灵通，而且行动迅速。

“没想他竟然是监察系统的人。”

曲德丰心中暗想，望着陈鸣石回答：“我们当初修建云海大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云岭新区的开发服务。”

“为云岭新区的开发服务，好，很好啊，德丰同志。”

陈鸣石的嘴角似乎浮起了一丝冷笑，随后，他对杨华说：“把那几张照片拿给德丰同志看看。”

“好。”

杨华点点头，拆开档案袋，倒出了六七张照片。

拿起这些照片后，他走到了曲德丰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开始像做展示一样，把那些照片依次拿起来，给曲德丰看。曲德丰只看了一眼，就看出照片里是自己的公文包和那五十根金条。

“你和时金城的关系还不错吧？”

杨华展示完照片，陈鸣石又发问了。

“金城集团原先是咱们临海市指定的合作单位，我在云岭新区的开发上跟他们有工作交集，这应该很正常吧。”

“正常，要是正常的话，这价值两百五十万的五十根金条算怎么回事？难道你德丰同志看不出来，他这是在向你行贿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可是，这五十根金条的事情，在纪委的同志们搜出来前，我并不知情。”

“哼，曲德丰，这种鬼话，你自己信吗？别忘了，这五十根金条可是从你公文包里倒出来的！”

陈鸣石终于爆发了。

“从我公文包里倒出来的，就能证明我受贿了吗？”

曲德丰嘀咕了一句，很认真地说：“不管是谁设的局，总之，这件事情做的太没水准了，我相信纪委的同志们只要好好地查一查，就可以查清楚。”

“嗡，嗡嗡……”

曲德丰的话刚说完，陈鸣石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陈鸣石在手机上扫了一眼，立刻站起来，走出了审讯室。

陈鸣石离开后，审讯室就剩下了曲德丰和杨华两个人。

不过，杨华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只是低着头，继续做记录。

“今天就到这里吧。”

陈鸣石接完电话，返回审讯室后说。

他连再坐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把钢笔往记事本里一塞，然后，把记事本往胳肢窝里一夹，就出了门。是杨华配合着监管的同志，把曲德丰带回了临时关他的地方。

“难道出现了新的情况？”

曲德丰暗想，看着监管的人从外面关了房门，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了床上。从林思源突然闯进花团锦簇厅开始，他就预料到后续发生的这些事情了。只是，不知道泼向他的这些脏水，能不能破了临海市的局？

“沙沙……”

门边忽然传来异响，曲德丰立刻坐了起来。

是一张纸条。

曲德丰刚走到门边，就看清门缝底下塞进来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