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为卿
作者:卿衫烟雨客 | 分类:古言 | 字数:2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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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北伐之战(四)
兴和,地处高原,目之所及,多为起伏丘陵,时值盛夏,气温凉爽,植被繁茂,芳草萋萋,遍地野花,蜂飞蝶舞,恍若传闻中的青丘之国,白日可观云低天阔,夜里手可摘星。甚是美丽。
但往往美丽之下总会隐藏巨大的危险。
汉军自居庸关,整顿休整后,历经半月便行至兴和。因昼夜兼程,人马困顿,故燕王下令原地安营扎寨。稍作休整,三日后再行开拔,直捣元军老窝。
我帮着曾老头,搬药材、搬药箱、搭帐篷……忙的脚不沾地,等这一切都安顿好后,已过午饭时分,我也已经累的筋疲力竭了,随意啃了几口干粮,便就倚靠着装药材的板车假寐。
帐内静悄悄的,只有铜钱,翘着胡须在地上东嗅嗅西嗅嗅,四处蹦哒着,帐外清风吹过,撩起帐门,来回摆动,神机营那边时不时传来阵阵嬉笑打骂声,我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渐渐的垂下眼帘,沉沉的睡去了,这一睡,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就连平安何时来的我都不知道。
“婉儿”
平安在帐外轻唤了几声,帐内依旧无人应答,迟疑片刻,平安还是抬手掀开的帐门,躬身进来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粗布短衫,虽已作男子打扮,但依旧掩盖不了身上的清秀俊丽之色,倚靠在板车车沿边,睡的酣畅。平安看得有些入神了,手竟不自觉的轻轻覆上了女子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尖,指腹游走至嘴唇时,他忽然停住了,眼前女子朱唇微翘,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但理智终究战胜了欲念。平安喉结滚动,缓缓将自己的手收回,藏于身后,心中一股燥热莫名涌动。他不断告诫自己不能伤害她,但又怕自己情难自控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故而转身欲往外走。
就在此时,女子动了动,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平安蹲下身,附耳倾听,终是听清了,原来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平安心中一阵欣喜,原来被人在意是这种感觉!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
我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望着眼前平安问嘟囔道
“平安………你何时来的?
平安连忙起身,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我也是刚来,见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
“哦,你可以叫醒我的!”
我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臂,声音有些沙哑。
平安耳根微红,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的佩剑。垂下眼眸不再看我。
我手掌撑着板车车缘缓缓起身。走到药箱前,拿起水囊喝了几口水。转头看着平安幽幽开口道
“平安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哦,有吗?”
平安佯装镇定的咳嗽了几声。然后接着说道
“婉儿,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走吧!”
我放下手中水囊,一脸迫切的望着平安
说罢,平安便拉着我,出了营帐。我们二人蹑手蹑脚的避开巡逻士兵,绕至马棚边,平安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个口哨,马棚里突然跑来一片通体黝黑的骏马!马蹄声清脆悦耳。
“平安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一脸崇拜的望着平安。
“先上马,我慢慢给你解释!”
平安将我扶上马,然后一个侧身翻跃就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了。握紧手中缰绳,轻轻往马屁股上一拍,马儿瞬间腾跃而起,四蹄划破虚空,如离弦之箭。两边景色如同幻影一般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耳畔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伴随一阵疾风,马儿在一块山坳处停下来了,平安翻身下马,我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扶着平安的手臂跳下马背。眼前的景色令我目瞪口呆,我发誓我这辈子、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远山如黛薄雾笼,一抹斜阳照晚红,山坳之中,尽是茫茫一片开得娇艳欲滴的芍药,嫣红延绵不断,没有尽头,映着晚霞,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何处是霞光何处是嫣红。
“平安,这里太美了!”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这片美景前,不敢轻易往前走。
“婉儿,过来!”
平安站在我面前朝我伸出手。
我缓缓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花朵,一步一步朝平安走去,就这样我跟随着平安一步一步踏进了这片嫣红的花海之中。
走到花海中的一块大石头前,平安拉着我,攀上石块,席地而坐,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周围这些环绕自己的花海,恍惚间竟然觉得要是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是极好的!
“婉儿!打开看看!”
平安将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有些诧异的接过平安手上的盒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是一个朱红色木雕长方形盒子,做工精细,里面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很贵重的。
见我拿着这个盒子都看了半天,也未打开,平安再次提醒道“婉儿你不打开看看里面吗?”
我转头看着平安,想再次确认一下这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平安无奈的笑了笑,接过我手上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通体雪白的兰花玉簪,递给我。
“生辰快乐,婉儿”
他在我耳边轻声低语道。声音温柔暗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脸颊微红,羞涩的低下头!
见我这般,平安也别过头,望向远处的青山。嘴角带着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我把玉簪轻轻放入盒子中,开口问道“平安,你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平安思绪回笼,手指摩挲着腰间剑柄。缓缓开口说道
“儿时你经常随你祖父来燕王府做客,父亲与你祖父交情匪浅,那时你祖父有意将你许配给大哥,父亲也是同意,双方已经交换了庚帖,只是后来,自从你们定亲后,大哥就经常生病,所以父亲才取消了这门婚事,我也在那个时候知道了你的生辰”
平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头苦涩一笑。
“哦,原来是这样!”
幸亏当时燕王悔婚了,不然我就要嫁给那长相猥琐的大公子,我岂不亏死了!”我心中暗自窃喜道。
就在这时脑子里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突然涌入: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个个小小的,穿着一件粉色夹袄梳着双丫鬟,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小女孩怯生生的趴在门口,偷偷望着屋里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小男孩,小男孩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手中书册,腰间别着一把折扇,看样子这就是儿时的张婉和儿时的燕王府三公子朱高燧了,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另一个体形消瘦,一身玄色长袍的小男孩,正低头跪着,经过他身边的侍女,小厮见到他均避之若浼,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抬眼看到屋子那抹浅蓝色身影,心中涌出莫名的嫉妒,藏在面具下的眉头皱成一团,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原来平安跟张婉那个时候就认识了!只是张婉从未正眼看过他,那时候的张婉满心满眼都是三公子朱高燧。幸好我来了。平安从此以后这个张婉的眼里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平安,谢谢你的礼物!”
我伸出双臂紧紧楼住平安的脖子,心中一阵酸涩,这也是我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我的上辈子,过生日要不在工作,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过,从未有人记起过我,原来被人记得是这种感觉,暖暖的,心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闷声问道
平安脸色微红,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女子身上好闻的兰花香味席卷他整个鼻腔,女子说话时候喷洒在他的颈窝处的气息,肆意撩拨人的心弦,可是她好像还不自知。
“腊月……初……五”平安结结巴巴说道。
我感觉到了平安好像有点发热,这才松开双臂,一脸关切的望着平安
“平安你好像有点发热?”
“没…没有的事”平安别过脸不再看我
我站起身,粗鲁的把平安的脸掰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平安,我想取下你的面具!可以吗?”
平安身体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然后又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你不会喜欢的!”
“平安,不管面具下的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不会嫌弃,就像你从未放弃过我一样!”
平安不再言语,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我,我脸庞慢慢逼近眼前这个男子,近到可以闻到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近到可以看清他脸颊上细细汗毛,手指绕过他后脑勺,指尖轻勾,平安脸上的面具滑落,左侧眼尾处出现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妖艳又夺目,我伸出手指,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眼尾这块胎记,覆上双唇,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
平安抬眼望着我,目光呆滞,他也许想不到我就是个这般大胆的女子吧?
我宛然一笑,从衣袖中拿出朱砂,就着平安这颗胎记,抬手执笔,寥寥几笔,平安脸上便多了一朵妖艳绝美的彼岸花,映着平安那双清冷深邃的眸子,宛若谪仙。